“和裕,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程梟停下步伐,叫住耳朵不好的仲嘉良。
那晚還湊上去說話呢,聽到人家的聲音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是該說他記性差還是心大灑脫。
“什么?”仲嘉良回頭,面帶疑惑地左顧右盼了一圈,只看到各自忙碌的百姓,“沒有啊,難道有人在喊我?”
遲解慍也搖搖頭表示什么都沒聽見。
“你讀書讀糊涂了?那狀元可要讓給我嘍。”仲嘉良想對程梟嘻嘻一笑,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過去才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子朝他們方向快步走來。
“二位郎君,有一事相求。”見他們總算停了,易鳴鳶總算能喘過一口氣。
這幾個步子也太大了,馬車停下的時候不過約五十步,越走反而差得越遠,她到后面幾乎要跑起來,要不是程梟把二人叫住,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時候。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與我說吧。”程梟端立,正身對著易鳴鳶說。
仲嘉良在他身后瞪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
這小子主動跟姑娘講話?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抱歉,但我此次要找另外兩位郎君。”
“我這次來,是想讓你們以水患為題,寫出應對之法。等到河水上漲淹沒村莊房屋,正是臨近春闈的時候,那幾個老狐貍把差事推來推去,少不得要派幾個新科進士去。”
易鳴鳶總覺得,和程梟對坐時,自己一直在喋喋不休,而程梟惜字如金,若非必要,嘴巴里不會多蹦出一言半句。
就比如現(xiàn)在。
程梟從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嗯”的語調,忽覺氣氛沉默得過了頭,承諾道:“回去之后就寫,今日傍晚即可派人來取。”
楊柳枝條垂下,隨著風落到池水中攪動煙霧籠紗,花欲破土始七八,打開屋內的窗子后可盡攬一室春意。
窗外樓閣穿插,亭臺錯落,微微探出上半身便可以看到環(huán)采閣中的部分景象。
精致的文窗雕刻著細巧的花紋,時不時有美嬌娘走過,笑聲如佩玉鳴鸞,婉曼媚態(tài)。
程梟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他寒窗苦讀,沒有一天懈怠,到如今快年滿二十歲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收過,姑娘手都不碰,遑論什么桃夭柳媚,專侍男子的行家了。
羞得他閉眼轉身,干巴巴道:“程某就不看了吧。”
易鳴鳶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前世一直當他見什么都能波瀾不驚,沒想到他們統(tǒng)共沒見幾回,程梟就被她嚇跑過一次,現(xiàn)在又被香艷場面臊到難為情。
未免太純稚了吧。
“哈哈,為什么不看?世人生來赤|裸,后來重視禮教,便把衣裳作為枷鎖,自困樊籠,”易鳴鳶抱著胳膊開解,“做這種行當也大多并非她們的本愿,都是生意而已,何況程郎也并非不是正人君子,怕什么?”
程梟從未聽說過這樣超世拔俗的話語,思忖了片刻,自問不及易鳴鳶的明理通透,點頭作贊同狀:“言之有理。”
于是壯著膽子往外又暼了一眼。
臉慢慢浮出紅意。
不成不成,真的不成,再怎么天理自然,紅衫翠袖煽情,婉轉流波斂意,公主怎么膽子這么大,難道她見這樣的場面心胸蕩然如同見一律肉|體軀干嗎?
我真是見識短淺,等等,非也,公主真是襟懷磊落,稱得上是他見過世間最了不得的女子。
二人手撐著窗沿,間隔一段距離,易鳴鳶專心致志的關注著仲嘉良二人從入門起的動態(tài),看到他們裝作行為浪蕩的嫖客,仲嘉良對著老鴇耳邊低語了幾句,那老鴇凝眸看遲解慍扭捏的樣子,與仲嘉良會心一笑。
兩人從腰間掏出幾張銀票,不多時他們就被帶著穿過連廊,走出了視野之外。
易鳴鳶盯得仔細,生怕瞧漏了一星半點。
而程梟在側臉看她。
“忖量著時間,他們一會大概就要帶著人出來了,我府中不好進人,就讓她去你們那兒當一個丫頭,不論是漿洗抑或是灑掃,你們救她于水火,一定會感念恩德,忠于職守的。”
易鳴鳶回頭,對著聽到聲音才轉頭看向自己的程梟交代,注意力似乎被他耳邊晃動的垂腳吸引,隨著諦視了兩眼。
程梟手指蜷縮,呼吸都輕了幾分。
“你胸口的傷,也是為了我?”
“不,這不是,”程梟承認他的急迫中有想要早日見到易鳴鳶的因素,但志在四方的馬洛藏同樣也在為自己的將來拼命一搏,他搖搖頭道:“就算沒有你,我還是會大口吃肉的。”
在這一點上服休單于多有領悟,得知程梟的經(jīng)歷后,服休單于眺望遠方,仿佛回想起了一些往事,他沙啞的嗓音淌出一句話,他說情愛不是借口,而是讓我們更加無畏的勇氣。
這句話多年來被程梟奉為格言謹記于心。
易鳴鳶擦掉眼淚,撐著身子站起來,屏風被磕到了一下,輕輕晃了晃,她嗤笑喚道:“程梟。”
“嗯。”被叫的人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