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枝倒是不甚明白,但聽易鳴鳶的總歸不會出錯,她根據小吏的指引在文書上落了花押,便夢游般的隨著易鳴鳶走出了門。
易鳴鳶把方才收好的紙契拿來,細細折好塞進梧枝的衣襟里,用只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傻丫頭,別愣神了,你忘了前兩日我拿出你宮籍的事啦?現在你已是正經八百的良民。”
梧枝都快嚇哭了,以為公主不要她伺候了,要趕她走,“我不離開公主!”
“我何時說要將你趕走?我待你如親生姐妹一般,這個宅子是送你的禮,需得好好保管,以后所得收益就全是你一個人的了。”
“公主……”
“好啦,別哭,姐姐給你買小兔子花燈好不好?”出了宮,拘謹和端莊的規矩少很多,她也可以肆無忌憚的逗梧枝玩。
這三進三出的四合院的用途是租賃給進京趕考的舉子,派人直接來買也不是不行,只是梧枝待她好,她也得回報一二,正好問皇帝舅舅討了個恩典,提前給放了宮籍,如此那四合院就能記在梧枝名下了。
“姑娘比我還小兩歲呢,總是喜歡自稱姐姐。”反應過來的小迷糊被哄得心里一萬個高興,紅著臉反駁了兩聲。
至于那些個舉子是誰,自然是易鳴鳶要向家找的那幾個了,不愧是兩朝的老臣,動作迅速,不動聲色的就把事情辦周全了。
前朝官員拉攏新科進士乃常事,他們通常會選擇一些有真才實學的舉子加以幫助,哪怕是百進一,日后在朝中成為黨羽,進諫時也是一份助力,收益遠高于付出。
既然他們能這樣做,自己又未嘗不可呢?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東風不能去找,得自己撞上來,易鳴鳶看著燈火通明的上京城勾唇一笑。
半干的石板路略顯泥濘,剩余些欲干未干的雪水沒融化,兩旁的冬菟葵就已爭先恐后的冒出連片的青綠色,若是觀察得再仔細些,不難發現菟葵們長出的白黃色小點。
緊挨著這片冬菟葵的,是一間兩進的小四合院。
程梟背著個竹筐,走進屋子前在門檻邊蹭了蹭一路下來腳底沾著的泥塊,趁著這個難得閑暇的功夫笑瞇瞇地賞了會子的花。
今日去取了銀錢,字畫和話本都賣得不錯,足夠家里再撐一陣子了。
說起來,春闈的日子一點點近了,一家人從通州新寧遠道而來送考,也住了有半個多月。
就到了快分別的時候。
想到這里,程梟顧不上把鞋底蹭得一干二凈,加緊了步伐往里走去,若是有幸高中,就……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淮哥兒可算回來了,我估摸著就要夜了,特在門口等你。”兩個陌生的小廝打開門,一個婦人由女使攙著往大門口走出來,背后跳動的橙黃燭火越發照的她的身形臃腫。
程梟眉頭一跳,直覺事情有點不太尋常,他母親一向節儉慣了,雖說在老家那里有些田產鋪面,不過通州比不得上京,處處都是花銷,錢大都要省下來買筆墨紙硯,是以來了上京也不舍得多花錢。
要不是自己靠賣字畫和寫話本子補貼了一些,只怕不會舍得租住這二進的院子。
又怎么會平白無故買幾個下人?
“母親,大哥大嫂呢,怎么不見人?”程梟眼神示意了一下程母旁邊的女使,等待母親告知。
又不動聲色的偏過身,盡量不去注意那女使的炙熱目光,見她似乎沒有收斂之勢,無奈的輕咳了一聲。
這才作罷。
“你先坐,聽母親細細與你說來,”程母撐著桌子緩慢坐下,眼見天色暗了下來,于是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折子點燃蠟燭,今年炭薪價高,多穿點也是能御寒的,只是行動多少有些不便。
“你可還記得當初給你開蒙的王夫子?下午他的好友受托找來,見你不在,只能將一樁好事說給你大哥聽,還帶了行老[1]來,噥,帶來了那兩個小廝給你。”
許是程梟素日在家里話本子念叨的多了,程母說話也帶上點說書人的語調,偏要先賣個關子給程梟聽。
說著說著程母眉梢還有點得意,她這個兒子一向是最爭氣不過的,就連少時開蒙的夫子還惦記著。
“我們啊,算是碰上好人了,那位夫子說,她家娘子族里有位富裕的人家,錢多的幾乎要花不出去,屋子多的住不了,于是把幾間閑置的,給這次春闈的舉子備考用,也算是行善積德了,萬一有人高中了,也好沾沾文曲星的福氣。”
程母一開始怕他們騙人,親去那院子瞧了,離街市近,但兩堵墻一隔,什么噪聲都傳不進來。
而且離貢院也不遠,只隔著三條街,就是屋子稍微陳舊了些,不過要不是如此,她也是不敢相信的。
講到這里,程母指了指邊上的女使,擺手說道:“當然,也不是那么好的便宜都砸在咱們家身上,這位女使要考校你的課業,若是碰到科考無望的,這照顧你的兩個小廝和備考的屋子一并沒有。”
程梟越聽越不對勁,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