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那里她穿衣布菜親歷親為,回去后也沒改掉這個習慣。
父兄叛國的消息甫一傳出,便有幾百禁軍闖入家中,把奴仆和所有御賜之物全都搜刮充繳,她自小一同長大的婢女靛頦也被扣上鐵鏈從她身旁硬生生拖走,賣到了澧北,至今下落不明。
易鳴鳶不愿讓來歷不明的人近身,更何況,這女奴撲在她身前的時候,借著月色能看出她相貌周正,牙齒整齊,手指也修長細軟。
在采買奴仆的時候,首先就要看他們的牙齒,因為能最直接的看出奴仆健全與否。
還有手指,若在寒冬臘月里漿洗做工,不出三年,手指定會粗腫發紅。
皮膚和肥瘦在短期內很容易就能改變,可是牙齒和手指分明暗示著這個女奴先前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通常這類人有兩種可能,家里遭了事被充作奴隸,正巧被放到了和親隊伍里,不然……就是受人指使,特意被塞了過來。
若是遭了難的千金小姐,恐怕每日怨聲載道的可能性更大,必定不會這樣好整以暇的出現在帳外,揚言要伺候她梳洗。
從被哭聲吸引,到昨日救下這個女奴,易鳴鳶未曾放下過一絲警惕之心。
她又飲下一口澄亮的茶湯,細細感受喉口回泛過來的清潤,當下有了決斷,對身旁翻著肉干打算給她做一杯純正咸奶茶證明一番的人說:“走吧,出去以后你先別說話,看我眼色行事。”
“好。”
一如前幾日,程梟給易鳴鳶戴好額飾,這東西結構特殊,戴不好容易掛到頭發,易鳴鳶嘗試過幾次但以失敗告終后,這份差事自然而然落到了他手中。
對于做出窺探行為的女奴,他的印象并不好,若是他的兵做出這樣的事,一刀插在眼睛上都算是心慈手軟了。
程梟不笑的時候面容冷酷,加上異于常人的體型和寬闊背肌,一站出去就令黎妍兩股顫顫,抖著聲線行禮:“公主安好,公子安好。”
這男人怎么從王帳里出來了!
黎妍聽不懂匈奴語,這兩天她觀察下來,匈奴人階級分明,住處越靠近部落中央,地位越高,此處乃是最華麗的氈帳,在其余氈帳都質樸簡單的情況下,這個帳子頂部嵌了寶石做裝飾,還畫上了鷹的圖騰,無疑是服休單于的氈帳。
她小心地打量程梟,他的長相和年齡確實與傳聞中的服休單于大相徑庭。
“本公主已外嫁匈奴,你該喚達塞兒閼氏,”易鳴鳶目光往黎妍那里掃去,淡淡道:“大單于不喜歡被稱為公子,既然以后要在這里久居,你也應當守這兒的規矩才是。”
聽程梟說,服休單于要去整治西方動亂的小部落,所以盟約一經蓋章,便帶著扎那顏他們離開了,族內事務交由他暫管。
所以現在整個轉日闕以程梟為尊,無人擅言指出易鳴鳶話中的錯誤。
倒是身旁的人被歪曲了身份,帶著醋意的大手伸過來,從背后掐了一把她的腰間軟肉。
黎妍傻了眼,她聽聞的服休單于是一個黑臉豹頭,鷹鉤鼻腮胡的粗獷男人,黑發披撒,標志性的武器是一把直背弧刃的狼頭鋼刀,雖已年近五十,但力能坑鼎,肌肉虬結,孔武有力,是個徹頭徹尾的嗜血兇漢。
可眼前的人如此年輕,相貌也與所說的服休單于完全不同。
她往程梟身后看去,試圖找出另一個更符合條件的男人出來,結果自然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