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了很久,程梟都沒有回來。
第5章 剖白
白云聚了又散,她看到一只鷹劃破天際,往這個方向飛來。
繼續等待了一盞茶的時間,程梟還是沒有現身。
易鳴鳶覺得身邊愈發寂靜,吞了吞口水,看向一旁低頭吃草的戟雷,這里應該離庸山關很近,如果她可以騎走戟雷,按照它日行千里的速度,不到半日就能到達。
她攀上巨石,這個高度正好能讓她自行上馬,不再需要程梟的幫助。
可當她抓起韁繩的時候,又猶豫了。
她甩甩手走了以后,那群還期盼著歸家的隨侍宮女,太監士兵怎么辦,易家的名聲怎么辦?
沒有護送和親公主到服休單于手中,送親隊伍所有人必死無疑,易家滿門忠烈,已經被冤枉通敵叛國,如果再加上一個逃跑的和親公主,怕是真的要被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還有程梟,他的任務是迎自己入草原,若沒有成功送達,不知道單于會不會治他的罪?
粗糲的韁繩早已被程梟手中的繭子磨得毛了邊,易鳴鳶掉下一顆清淚,難過到無以復加。
她一個人死可以,不能拖累其他人。
程梟回來的時候,遠遠看見易鳴鳶坐在巨石旁,正悄悄掀開下裙觀察腿間的傷勢,他躊躇片刻,轉身向上一抬右臂,手上的鷹便褐翅大展,拍著風騰空飛起,昂頭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
易鳴鳶聽到叫聲,慌忙蓋好裙子,一抬頭就見程梟步履沉重地走了回來。
“怎么了,沒找到草藥嗎?沒關系的,只是破了皮,回去養一養就好?!彼詾槌虠n是因為沒找到療傷的草藥所以才這樣,單純的安慰道。
程梟目光在她的發絲和眼眸上流連,“不,我找到了你們的車隊?!?
“那……是好事啊。”易鳴鳶話是這么說,可心中不可抑制的出現了一汪酸澀,她還以為能在無垠的天地間多放松一會。
到了單于庭,會有很多她不想面對的人和事。
程梟深吸了一口氣,他上手扳住眼前人的肩膀,像是下定了決心,“我比大單于更年輕,力氣更大,擁有更好的箭術,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邊?”
易鳴鳶懵了,“什么……”
“我對你動了情,生了愛,想要和你度過一生,我對日月保證,”他說著舉起拳頭起誓,“此生只鐘意你一個女人,把你當天上的月亮奉為獨一無二?!?
月亮和太陽在匈奴的信仰中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他們崇敬日月,尊為神明,這是最重的誓言,至死都不能違背。
一股難以言喻的窘迫跑遍易鳴鳶全身上下,她揮開程梟的手,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義正言辭的告訴他:“這是私奔,是叛逃,我是和親賞賜中的一部分,只能跟著公主入單于庭,你太天真了,像我這樣的人哪里有的選?”
出乎意料的,男人并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他不問易鳴鳶強求一個結果,停止了癡心妄想的剖白,溫馴得像一頭被狠狠敲打過的狼,“我懂了,我送你過去?!?
接下來的一段路兩個人走得沉默又緩慢,雖然原因迥然,但對于離開對方的抵觸心情是相同的。
易鳴鳶目力很好,漸漸放大的人群影子和馬車讓她心生絕望,腳步萌生了退意,她扣了扣胡楊樹的樹皮,“程梟,我知道這樣說話很冒昧,但我們將要分別,我能再問你討一顆牛乳糖嗎?用更多的頭發來換也可以。”
她以前很喜歡吃糖的,金絲琥珀糖,牛乳蜜糖,還有各類果糖,無論什么奇巧的樣式,獨特的味道她都來者不拒,只是后來再吃糖,嘴里怎么樣都是苦的,混著眼淚難以下咽。
難得能嘗出來的一點點甜味,就讓她斗膽帶走珍藏吧。
程梟從懷里摸出一顆小小的糖塊,卻不讓易鳴鳶碰,自己撕開捏在手里,“張嘴。”
易鳴鳶想說交到她手里就好,可剛要說話,就被一張帶著牛乳味氣息的嘴堵了上來。
糖塊被渡了過來,柔軟的舌頭刮過她口腔的每一寸角落,攻城掠池般搜刮掉所有的津液,只留下了一顆半化的牛乳糖聊表安慰,男人甚至還未雨綢繆的用大手掐住她的下半張臉,強迫她打開牙關,被親得嘴角水光淋淋。
易鳴鳶掰著他的指關節,口內猛力咬下。
霎時間,血腥味在二人口中彌散開來,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是奔著咬斷他舌頭去的。
程梟吃痛,剛松開手,易鳴鳶就第一時間吐了嘴里的東西,當場甩了他一耳光。
“混蛋!”
嫣紅的緋色在親吻時攀上了易鳴鳶的眼角眉梢,她捂著雙眼嗚咽不止,恨不得將這個放肆的家伙千刀萬剮,亂棍打死。
從沒有人對她做過如此無禮的事情,就是在最落魄的時候,被人上門刁難嘲諷,遭人辱罵欺凌,都沒有現在難堪。
易鳴鳶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她越哭越急,哭得狠了,竟有點呼吸不暢,生生把自己憋得滿臉漲紅,幾乎要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