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星輕輕拉住她的袖子:“那為什么躲著我?”
季凡靈無聲抿了抿唇,過了兩秒說:“……你跟我過來。”
她往人少的角落走過去。
江柏星亦步亦趨,緊張地攥緊了包帶。
卻只見面前的女孩慢慢吐了口氣,垂下眼,悶悶道:“對不起。”
對不起?
江柏星瞳孔一縮,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季凡靈別開臉,自覺非常丟人:“當年是騙你的,我成績不怎樣……從來就沒好過。”
想到江柏星還在那么多人面前吹過她的成績,季凡靈感覺更抬不起頭了。
江柏星足足愣了幾秒。
他張了張嘴,這回眼眶是真紅了,啞聲道:“那又怎樣,就為了這個你跟我道歉?什么要跟我道歉?”
季凡靈:“……”
江柏星語速很急,好像組織不好語言一樣:“姐姐,你,你救了我的命,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跟我道歉,我我我我……”少年的狗狗眼騰的一下急紅一圈。
季凡靈臉色變了,左右環顧,壓低了聲音:“怎么又哭!”
江柏星吸了吸鼻子,手忙腳亂地摸褲子口袋找紙:“沒有……”
季凡靈渾身僵硬。
她本來就怕別人哭,從前有周穗那個哭包就夠可怕的了,現在要她看一個比她還高一個頭的大男生哭,簡直可怕極了。
“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
江柏星深吸了兩口氣,低聲道:“沒有你,就不會有我的任何成績。”
季凡靈耳朵漲紅:“……哪至于?”
“況且,成績不好怎么了?”
江柏星漲紅著臉,“你只是很久不上學忘了而已,你有不會的題就問我,我給你講,現在就講!”
季凡靈聽了一整天課已經聽吐了,但怕拒絕他他又要哭,只好從包里掏出卷子,江柏星果然斂起情緒,認真起來:“你不會的是哪一題?”
每一題。
季凡靈隨便指了一題填空題,江柏星立刻拉開書包,就著旁邊的木桌,掏了只筆出來跟她講。
他講得很急切,迫切地想證明點什么。
等他叭叭叭講了一通,抬頭看季凡靈,才突然發現她近在咫尺。
只隔著呼吸交錯的距離。
女孩單手撐在桌上,歪著頭還在看題。
她身后是明亮的燈泡,幾只蛾子撲閃著被燈光吸引,光暈在她毛茸茸的發絲上鍍上一層金色。
睫毛困惑地垂著,投下一小片柔軟的影子。
江柏星攥了攥筆,心里有個奇怪的角落塌下去,什么東西變了,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我說得……清楚嗎?”
季凡靈收回視線,不屑地呵了聲:“當然,原來這么簡單。”
她剛才隨手一指,挑中了卷子上最難的概率題,江柏星感覺她沒懂,但不知道為什么心跳快得講不下去,倉促地收起東西:“那,那走吧。”
季凡靈本來就是為了哄小孩才聽他講的,自然沒什么意見,還是走在他前面。
江柏星控制不住地垂下視線,看向身前的女孩,從她毛茸茸的發頂看到皙白的后頸。
他從來沒有發現季凡靈其實是個很纖瘦的女生,甚至看起來有點病懨懨的,是需要保護的類型。
他甚至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她。
她是恩人,她是姐姐,她是完美的。
可是就在他看見季凡靈試卷分數,隔著教室看向她,卻發現她倉促地低下頭,紅了耳廓的時候。
在他剛才一仰頭,猛地看清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的時候。
在他發現,他能解開的題,她竟然解不開的時候。
神壇塌了。
她一下子從一個敬仰的神像,變成了一個鮮活的女孩。
她不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