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喬溪緩緩說道:“雖然當初的確是你推我下河,可是救我上來的人,也是你。”
喬溪一度傷心難過,冷靜后也想得明白,也許陶音那時承擔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只是在面對矛盾時,他選擇了最極端的辦法解決問題。
所以他才說,陶音是頭腦簡單,做事不計后果的笨蛋。
陶音垂下頭,悔恨的說:“我那時……沒想那么多。”
誠如宋四嬸所言,陶音已經被慣壞了,行事從不深思熟慮,全憑腦袋一熱。
那時他一心想讓喬喬回來,以為只要把喬溪推下去,一切就會回到原樣。
他思考問題的方式太過簡單,沒有考慮喬溪會死這種可能,也沒糾結那樣的行為是在殺人。
陶音其實本意不是傷害喬溪,可他做的事終究還是差點釀成大錯。
“對不起。”陶音愧疚的說,“我再不會那樣了。”
喬溪走后,陶音才真正知道過去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任性,他每天都盼著喬溪平安回來。不管他原不原諒,他都要當面再道歉一次。
“我不是說了,過去的事不提。”喬溪笑了笑,“你可別再哭了,我可不喜歡哄人。”
陶音破涕一笑。
他們之間經過那么一遭,也許再不能回到過去的親密,畢竟有些傷害難以彌補。
但隨著時間推移,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不要沉溺于過去已經發生的事,不后悔曾經做過的決定,人生只為以后而活。
喬溪一直信奉這樣的理念,也堅持執行。
他不覺得自己和陶音是“和好”,而是認為這是重新開始。
他和陶音還能不能做朋友,一切交給時間。
從那以后,陶音得了空就來陪喬溪說話。只是他還是過分緊張,每當喬溪想要做什么,陶音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死活不讓他動,生怕喬溪摔著碰到肚子。
喬溪沒有拂逆他的好意,捧著肚子在院里的躺椅上瞇眼睡著。
桃葉村的日子太悠閑,喬溪每天按部就班吃飯睡覺,還有陶音例行陪著散步活動,日子不知過得多瀟灑。
這天他瞇眼睡到一半,迷迷糊糊聽到有小孩說話,下意識道:”岑兒回來了?”
喬溪睡迷糊了,竟忘記岑兒早不在家里。他起身怔了許久,才發現面前的孩子是福哥兒。
福哥兒本來躲在門外,喚了幾次都不見喬溪醒來,只得趁著沒人悄悄進來。
喬溪揉了揉眉心,有些失望:“是福哥兒啊……”
福哥兒撓了撓頭,憨憨的問:“小喬哥哥,岑兒……以后真的都不回來了嗎?”
喬溪沉默片刻,如實回答:“不回來了。”
福哥兒難過極了,小聲說:“可是俺答應要給他編個草婆婆,他還沒看到呢……”
那天岑兒走得太突然,都沒來得及和村里昔日的玩伴們好好告別。福哥兒還以為第二天還能相見,卻沒想到那天在學堂竟是最后一面。
可是人生本來就是如此,許多你以為會長久陪伴的人,最后都莫名其妙突然離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好好道別。
喬溪伸手在福哥兒頭上揉了揉,輕聲道:“就算沒看到你的草婆婆,岑兒心里也高興。”
他嘴上寬慰福哥兒,心里又何嘗不難受?
他也沒有和三郎他們真正說過再見。
福哥兒在喬溪家里待了很短的時間,確信岑兒真的不會回來,垂頭喪氣的離開。
喬溪躺會椅子,卻再也睡不著了。
沒有陶音陪著說話,他一天竟有大半時間都在發呆沉默。
喬溪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始終調節不好。
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思念三郎和岑兒,也沒辦法適應冷冷清清的屋子。
他總覺得岑兒還在院子某個角落,跟他的動物大軍玩耍。三郎上山打獵,晚些時候會回來,他們一家三口……現在是一家四口,永遠幸福圓滿生活在一起。
喬溪想著想著,不覺眼角滾下一滴淚珠。
他本以為回到桃葉村就是家,因為他喜歡這里的每一個人,也將此處當成最后的容身之所。可是真正回來這么多天,喬溪才慢慢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寂寞。
一個人守著這個空殼子沒有任何意義。
“家”之所以被稱為“家”,是因為那里有惦念的人在。
人在家在。人不在,家自然也不復存在。
他想著想著,頭又開始痛,眼前開始模糊。
不知是不是他思緒太亂的緣故,喬溪覺得眼前出現了幻覺——他竟然看到了三郎。
不過幻覺中的三郎有點不太一樣。
胡子拉碴,衣衫襤褸,頭發炸得雞窩一樣,像百八十年沒吃過飯。
喬溪認定自己是太思念腦子出問題,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去,沒想到那幻影竟然說話了。
“喬溪!”
沈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