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還是該在自家院里打口水井才好。。
本來他們家院子有一口大水缸,平時用來蓄水,但每隔兩三天就得挑著扁擔去村西頭的小河邊取水,來回費時費力,卻也夠用。
但隨著天氣熱了起來,水缸好比一個大暖爐,儲存在里頭的水即便倒出來也是熱的,澆在身上發(fā)燙,為此喬溪常常抱怨。
要是能有一口水井,以后不僅不用跑老遠去打水,而且時刻都有涼水沖澡。
沈夷光默默想著,打算過些時日就動工。
傍晚夕陽西下,趙夫子準時到了。
還沒進門他就聞到一陣飯菜香氣,肚子果然應景的響了起來。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樂呵呵的說:“老夫來得正巧。”
喬溪剛把滿桌菜擺好,立刻迎上前來,笑盈盈道:“夫子來了?快請坐!”
顧慮手上還沾著菜油,喬溪沒有伸手攙扶,連忙退讓到一旁給先生讓路,又忙著替他搬凳子,拿碗筷,當然少不了青梅酒。
趙夫子笑著進門,打量喬溪的目光透著幾分欣賞。趁他回屋叫岑兒的功夫,轉(zhuǎn)頭問道:“這就是你夫人吧?”
“模樣俊俏,性情也好,還很有禮數(shù)。不錯。”
聽到老師毫不吝嗇的夸獎喬溪,沈夷光與有榮焉:“喬溪的確難得。”
“哼!”趙夫子半真半假訓他,“我不過夸他兩句,你得意個什么勁?”
“不謙遜!”
沈夷光輕笑:“老師,這您也要教訓。?”
“旁人夸喬溪,我自然高興。”
事實上,若非性情使然,沈夷光恨不得每個人都當他面稱贊喬溪,叫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好,根本不必謙虛。
趙夫子看得出,自己這學生幾乎毫不掩飾自己喜愛喬溪,不免感慨起來:
“從前我總覺得你頑皮鬧騰又不愛讀書,怕你娶不上媳婦。”他說著自己都笑了:“沒想到你不僅最出息,討得媳婦還如此出挑,確實令人意外。”
沈夷光隱約聽到喬溪和岑兒的腳步聲,估摸他倆快從屋里出來了,連忙對趙夫子小聲說:“老師這話私下里同我說說就算了,可千萬莫當著喬溪面講,否則他定要同我生氣。”
趙夫子萬般不解:“為何?”
“我夸你二人情投意合,這也不高興?”
沈夷光聞言一聲長嘆,苦笑道:“我那外子……至今不知我的心意,還一心認定我與他是兄弟情義。”
趙夫子優(yōu)哉游哉摸著胡子的手一頓:“……”
他老頭子活了五十載,自詡見多識廣,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奇葩。
他這學生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瞎子都瞧得出他的心思。然而他所心儀之人竟真是個盲的,全然看不出枕邊人的心思。
莫非這是當今小年輕們私下里某種不可言說的情趣?
趙夫子摸禿了胡子也想不明白。
恰好此時喬溪帶著岑兒回來,話題暫時擱置。
岑兒恭恭敬敬的對夫子作揖,被喬溪安排坐在先生身邊,一桌四個人剛好占了四角。
與前天秦大叔來時說說笑笑的輕松氛圍不同,今天的飯桌極其安靜,只余碗碟交錯發(fā)出的輕微聲響。
趙夫子是老派讀書人,嚴格奉守“食不言”的規(guī)矩,嘴里只要含著飯絕不會開口發(fā)言。而喬溪看似在吃飯,其實一雙眼都在夫子身上。
只要夫子面前的酒杯空了,他即刻自動自覺添滿。夫子眼神落在哪道菜上,下一秒盤子準被喬溪挪過去,比專業(yè)服務員還周到。
沈夷光心里嘆氣,知道自己勸不住,不停往喬溪碗里夾他愛吃的,兩人各自忙碌,頗有種配合多年老夫老妻的默契。
岑兒咬著筷子看著他倆,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一桌人聞聲轉(zhuǎn)頭他,喬溪好奇的問:“怎么了?”
“嘿嘿……”岑兒抱著碗傻笑,“小溪哥哥給老師夾菜,舅舅給小溪哥哥夾菜,那我是不是應該給舅舅夾?”
“一個傳一個,好有趣!”
喬溪這才注意自己碗里堆的滿滿當當,扭頭看著沈夷光,嗔道:“你吃你的!干嘛往我碗里添東西。”
沈夷光在桌下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沉聲說:“我怕你餓著。”
此時趙夫子慢悠悠開口了:“都不用忙了。三郎媳婦,你好好吃飯。”
一句“三郎媳婦”讓喬溪羞恥的臉都紅了,有心辯駁幾句,又不好跟老人家說這些,低頭訥訥的擺弄筷子。
沈夷光義正言辭糾正道:“夫子,您弄錯了。當初是我嫁進來,這句‘媳婦’也該是我。”
他知道喬溪臉皮薄,怕老師再調(diào)侃兩句今晚又上不了床,趕緊出來嚴正聲明。
看他那懼內(nèi)的慫樣,趙夫子暗暗翻了個白眼。
人家喬溪明明柔弱溫婉,說話做事無一不體貼周到,這也能叫他怕成這樣?
莫非那些年他在外打仗也如此窩囊?
一頓飯吃完,夫子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