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夷光明智的不開口,老實的岑兒卻猶豫點頭:“可怕。”
“我什么時候生氣了?”喬溪皺眉,“再說不就說話聲音大點,我也沒打過你吧?”
岑兒嘴里嚼著蘿卜干,回答的聲音更猶豫了:“可是……小溪哥哥看起來會吃人。”
喬溪:“……”
沈夷光忍住想發(fā)笑的沖動,輕咳一聲問:“你有何煩心事?小竹子病情如何?”
聽他提到小竹子,喬溪神情又萎頓下去。他想起林大夫叮囑不要告訴別人的事,也答應(yīng)了要保密,絕不可能跟沈夷光說實話。
但他心里確實有不少疑惑,需要一個人為他解答。林大夫跟他講了很多,可畢竟當(dāng)時太震驚,很多東西聽得不清楚,還是想再問問。
“你……知不知道天乾地坤?”他試探著問道。
沈夷光點頭:“自然。”
既然喬溪問起,沈夷光很快猜到了:“是小竹子要分化了嗎?”
“……你怎么知道!?”喬溪蹙眉,疑惑難道是自己說漏嘴。
沈夷光當(dāng)然知道。
天乾地坤彼此互有吸引,這是天性。而他們之間互相吸引的源頭就是靠著各自身上的氣味。
通常氣味越是相投,契合也就越高,感情更深,是以天乾地坤中夫妻二人情感甚篤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不在少數(shù)。
只不過大多達官富貴舍不下一屋子鶯鶯燕燕,不愿取舍罷了。
前些日子沈夷光就敏銳捕捉到了小竹子身上傳來的信香,那是一種很淡很淡的某種花香味,因此他才確認的。
不過這些事他不能如實告訴喬溪。天乾和地坤這二者在大鄴都很稀少,天乾大多武力超群或文思敏捷,民間很少見到,一般都出身顯赫,絕不會是普通人。
正因如此,秦大叔才僅憑拳腳功夫便猜出他是朝廷中人,且官職不低。
假如喬溪知道他是天乾,必然也能聯(lián)想到這些。
好在通常中庸是聞不到任何一方的信香,方便了沈夷光隱匿自己。
“我也只是聽說。”沈夷光哄他,“以前在家里我曾見過許多地坤,他們在分化前都會有些變化。上次小竹子來玩,我就看出來。”
喬溪見他目光坦誠,也沒有懷疑,點頭道:“那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沈夷光應(yīng)了:“自然。我也不想那孩子將來落得凄涼。”
“只是一旦分化后信香外泄,除非他永遠不出門,否則總有一天要暴露。”
因為天乾地坤都有各自的雨露期,而越是相投的人雨露期越接近,如果彼此契合較高,那兩人就能愉快的度過那段日子。
反過來,落單或未婚配者日子會很艱難,地坤猶甚。
如果小竹子分化地坤,最遲一年他就會迎來人生初次雨露期,一般持續(xù)在三日左右。可是隨著年齡增大,雨露期的時間逐年漸長,若無天乾長久相伴,可能會落個早亡的下場。
天乾同理。
不過沈夷光算是其中一個異類,他分化的時機很不巧。
十四歲那年,他是在在戰(zhàn)場上忽然分化的。當(dāng)時他渾身爆青筋雙目赤紅失了神智,單槍匹馬沖進敵方營地徒手撕殺數(shù)十人,渾身沾滿血,最后渾渾噩噩拎著不知誰的頭顱走出營地,把當(dāng)時隨軍出征的先帝都嚇到了。
那次之后他就再沒出過差錯,可卻也遲遲沒有雨露期。如果不是信香還在,他幾乎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中庸。
先帝擔(dān)憂他的身體,屢次派遣太醫(yī)遠赴邊關(guān)替他診脈,又催他早些回京調(diào)理,生怕他有事。
其實沈夷光根本不在乎這些,甚至覺得沒了雨露期更好。至少不用像獸類那樣定期發(fā)|情,還容易暴動傷人。也不用靠虛無縹緲的所謂香氣將他死死綁在另一個都沒見過的人身邊。
他可以長久留在邊關(guān)為陛下鎮(zhèn)守疆土,來日也許還能和真心喜歡的人相伴。
喬溪面上也有憂愁,忍不住罵了起來:“這對地坤也太不公平了!”
直到聽林大夫說起地坤的境遇,喬溪才真正有了幾分身在古代的真實感。
被束之高閣,被當(dāng)成玩物,被禁箍在一方天地永生不得自由,這不就是古代很多女孩子活生生的悲劇嗎?只是如今換了個名頭,其實本質(zhì)是一樣的。
“吃人的世道!”他越說越惱火,狠狠拍著桌子,碗里撒了些湯出來。
沈夷光意味深長看他,贊同道:“確實。”
不過這世道誰人不被吃呢?
不過大魚吃小魚罷了。
這也是先帝生前遺恨。因為姐姐的事,先帝于她心中有愧,曾經(jīng)也想過改變這一切。但他年輕時精力都被那些韃子耗盡了,好容易換來幾年太平,還沒來得及著手就駕崩歸去,很多宏圖偉愿沒能實現(xiàn)。
于是沈夷光便將希望投放在岑兒身上。
岑兒心地純良,有著沈家人骨子里的正直坦蕩,又有陛下的果敢開明,假以時日好好栽培,必定成為一代明君,不輸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