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濟無事。
枯黃的樹葉落在它肩上, 輕輕呵一口氣便能化作飛灰, 轉眼蒼龍的肩上就積了一層。
“蒼龍———!”
它似乎聽到有誰在叫它。
它回過頭, 看到白澤它們飛奔而來, 每個人的身上都沾著一層灰。
鳳凰最是性急:“外面怎么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我們能給先生幫上忙嗎!”
蒼龍想說外面突生的災劫,又想說它們的靈力太過微弱無濟于事, 也想說先生現(xiàn)在的狀況非常糟糕,可它張了張嘴, 卻發(fā)現(xiàn)自己吐不出一個字———尖銳到極致的不安,短暫地剝奪了它言語的能力。
它只能指著頭頂,看著那刺目的枯黃,不出一語。
在一起相伴了那么多年,蒼龍其實是四只幼崽里最冷靜也最像先生的那只,它現(xiàn)在的反應讓本就不安的另外三只幼崽心下更焦躁,它們也試圖用自己的靈力為先生分攤壓力,但終究是徒勞。
四只恐懼擔憂的幼崽相互依偎在樹干旁,防護罩里不算冷,可不斷傳來的地動像場一醒不過來的噩夢,只有彼此靠近時的體溫才是虛幻之中的一點真實。
天幕似乎壓了下來,于是沒有了白天與黑夜的分別,只剩無盡的毀滅,它們就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被浪花傾覆。
在恐懼的情緒里,時間變得格外漫長,四只幼崽都不敢睡過去,只是睜著眼睛,感受著那仿佛無窮無盡的地動。
“結、結束了嗎?”
因為心弦過于緊繃,鳳凰甚至懷疑自己的感知出了錯,那綿綿不絕的地動似乎在此刻停滯了,天地一片寂靜。
白澤因為長時間的緊張而聲音沙啞:“應該、結束了吧……”
身下的地面似乎不再震動,防護罩外可怖的裂痕也不再蔓延,壓抑低垂的天幕裂開了口,一線金色的陽光傾瀉,連綿成片后,驅散了天幕的陰霾。
他們頭頂?shù)木弈疽脖魂柟庹樟粒馉N燦的陽光灑落,枯黃的樹葉幾乎要與陽光融為一體———確切一點說,是枯黃的樹葉,一點點消散在了陽光中。
漫天的金色光斑四散在天際,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絕美場景,但這一幕落到樹下的四只幼崽眼中,卻只剩了無盡的惶恐與害怕。
“先生!!!”
鳳凰拍打著翅膀拼命向上飛,它穿過了正在消散的茂密樹冠,金色光點披在它的羽毛上,仿若鍍了一層燦爛的金暉———它仿佛穿過了不存在的虛影。
鳳凰震驚的回頭,它的眼瞳里,那棵它無比熟悉的、遮天蔽日的茶樹正在一點點變透明,好像要在陽光里徹底消失了。
白澤在樹下去碰樹干,短短幾秒內,它爪子下的觸感便從堅實走向虛無,最后撈了一個空。
金色的光點還在四散著,落在他們身上,竟然帶著暖暖的溫度,陽光開始遍灑滿目瘡痍的山河,山河到許多角落都開始溢散同樣的金色光點,這些金色的光點漸漸融在陽光里,再也辨不分明。
生之于天地,散之于天地。
庇護著他們的巨大茶樹在呼吸間四散無蹤,只有原地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證明它曾經(jīng)存在過。
“都愣著干什么啊!”蒼龍越過已經(jīng)呆愣的麒麟,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深坑,“都下來找啊!”
如果能找到一點殘留的樹根,也許先生就還有復生的希望,災劫都扛了過來,它絕不相信先生就這樣離開了!
它的話驚醒了另外三只幼崽,它們紛紛跳入深坑里,小心翼翼地一寸寸搜尋起來。
———它們整整找了五天。
深坑中的每一寸泥土都被它們翻了個遍,沒有,什么都沒有。
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四只幼崽呆呆地坐在坑中,深坑在這五天里已經(jīng)被它們擴大了一圈,幾乎成了一個大型的平臺,月光毫無阻礙地傾瀉下來,仰頭就能看到深藍的天空,就像它們夜晚躺在爬山虎藤架下所乘涼時看到的那樣。
一切恍惚如舊,一切面目全非。
鳳凰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它漂亮的尾羽此時裹滿了泥土:“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它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不做小哭包了。
災劫降臨時猝不及防,離別也同它一樣。
蒼龍丟掉爪子上的泥塊,它的五只爪子都因為不眠不休的挖掘而有所損傷,動一動都發(fā)顫,它用嘶啞的聲音說:“我們、去找建木。”
草木集會他們去過很多次,如果說天地間還有誰能知道拯救先生的方法,那必然是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