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緩緩松了口氣,腹部的傷口已經被它用陣法處理過了,還是有些疼,但并不影響行動,可它知道它不能在這個地方久待———它的實力有限,氣息會隨著在密閉空間里的停留而愈發濃郁,如果長久地待在一個地方不動,即使足夠隱蔽,被發現也是早晚的事。
蒼龍只能卡著時間不斷轉移地點,但每一次轉移都意味著未知的危險,而搜尋他的異獸,從一只變成了三只,再到后來,甚至多出了異植。
最后一次藏匿時,蒼龍已經靠近了這一面的邊緣,它躲在樹上,靈力幾乎已經枯竭了,但它仍在拼命收斂自己的氣息———一直留在這里必然會被困死,它只能找幾乎不存在的機會,懷抱著“也許能逃出去”的微渺希望。
透過枝葉間狹小的縫隙,蒼龍看到了六道移動緩慢的人形,它在逃亡過程中發現,只要能讓他們觸碰月光,就能有效限制行動,蒼龍屢次利用這一點,這才險險地撿回了一條命。
蒼龍蹲守殊死一搏的時機時,突然感應到第七人的存在,一開始它以為是藏匿起來的新異獸,但萬萬沒想到,“第七人”竟然是先生。
先生出現的那一刻,蒼龍腦海里轟然炸開,根本就無需懷疑,先生深夜出現在這里,一定是出來找他的!
這一瞬間的震驚淹沒了腦海,蒼龍差點想沖出去和先生相認,但理智告訴它,它現在出去只會成為先生的累贅。
六對一,加上先生平素的性格,幾乎沒有什么贏的可能。
先生愿意來找他,愿意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它已經很高興、很滿足了,蒼龍想,先生本不該遇到這個危險,這個危險是它帶來的,至少……他要為先生創造一個合適的時機,這樣它才有價值。
至于暴露了之后會遭到什么,習慣了將一切都衡量到清楚明白的蒼龍根本沒去思考。
真正的生死危機前,或許它自己都沒意識到,親情在它心中不是用來衡量的籌碼,所以不考慮利害,不計較得失。
在被熟悉的綠藤包裹后,蒼龍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它將一節藤蔓輕輕地拽在手里,然后在靈力爆發的威勢中昏睡了過去,直到被液體滴在身上的感覺喚醒。
意識復蘇,最先恢復的不是視覺,而是感知,它先是聽到了細微的滴落聲,然后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血腥之中夾著草木的清香。
蒼龍眼睫震顫著,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先是看到了熟悉的衣料,可衣料已經被浸濕了,那不是水……那是血!
它僵硬著抬起頭,看到了一張沾滿鮮血的臉龐,先生的臉上沒什么傷,除了左眼。
好像有什么鋒利的東西貫穿了他的眼睛,于是左眼的位置血肉模糊,鮮血好像流不盡似的,不斷從中涌出來,它被先生抱在懷里,所以先生的血也流到了它身上。
蒼龍幾乎是軟著身體從玉川的懷里爬出來,它想要給他用止血的陣法,身體里卻只能壓榨出幾絲細微的靈力,靈力甚至不夠連成陣法,就消散無蹤。
除了眼睛,他身上還有好多好多傷,蒼龍看著周圍一片廢墟,就能猜到究竟是場多艱難的戰斗,蒼龍痛苦茫然到根本流不出眼淚———
一棵樹……一棵樹……怎么會有這么多血呢!
身體里的靈力因為之前的壓榨空空蕩蕩,經脈都生出了強烈的痛苦,但心似乎比身體上的痛苦更深,蒼龍一時之間分不清哪個更痛,這種痛苦促使著它,鼓動著它,它的身上漸漸泛起光,光芒淡去后,原地出現了一個臟兮兮的、保留著龍類特征的小孩。
靈力好像伴隨著這次突如其來的化形回來了點,蒼龍將它全數化成止血陣法用在了玉川身上,源源不絕的血終于止住了流淌。
“還活著呢,別怕。”
不知過了多久,蒼龍忽然聽到細微的、熟悉的聲音,先生睜開了那只完好的右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蒼龍在他的眼瞳里,看到了早已不知不覺淚流滿面的自己,那樣倉皇、那樣無助。
先生抬起手臂將它攬到懷里,他的胳膊透著一種失血過度的冰冷,但依然是溫柔的,先生輕輕拍了拍它的背,輕得像煙一樣的聲音響在它耳邊:“沒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是先生的錯。”
他一下一下地、有規律地拍著蒼龍的背,是耐心又無聲的安撫:“還愿意回家嗎?”
蒼龍沒有說話,或者說之前的變故讓它在恐懼中失了聲,它的嘴張張合合許久,最后才有了顫抖的聲音:“可、可我犯了很大的錯……”
它害得先生為了找它,遇到了這樣可怕的危險,明明、明明可以沒有這一切的。它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缺點,自卑敏感愛疑猜,小氣沉默又尖銳。它不是個優秀的幼崽,放棄它……也沒什么可惜的吧?
痛苦像是窒息的海,翻上來要將它淹沒,可毀天滅地的海嘯中,有了一葉小小的舟。
“有錯是要受罰。”那舟上的人點亮了一盞能上岸的燈,“但家的門,不會因為家人犯錯關上啊。”
第319章
那充滿著血腥的一晚究竟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