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好像吸不到胸腔中,身體沉重得像塊石頭,但意識卻輕飄飄的沒有邊境,暴漲開來的力量讓虞荼短時間內(nèi)搶到了“執(zhí)”的全部控制權(quán),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也完全夠用了。
虞荼簡單粗暴地將所有活著的、死去的、重傷的———不分?jǐn)澄遥腥嗽谶@一刻都與魘陣短暫地斷開連接,被虞荼推出了“執(zhí)”的覆蓋范圍。
這一刻,身體承受不住意識那暴漲的力量,虞荼成了一個血人。
諦長卿作為魘陣的核心,是除虞荼外,唯一一個沒有走脫的存在,兩個血乎乎的人隔空相望著,被眉心黑金鈴鐺抽去所有力量的諦長卿癱倒在石頭上,笑得渾身顫抖:“原來、是個和我一樣的瘋子……有意思……”
虞荼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托著他向前走的似乎不是身體,而是環(huán)繞在他周圍的近乎凝實(shí)的“執(zhí)”。
這世間一切陣法,最簡單粗暴的破解方式都一樣,布陣者死亡,陣法即解。
虞荼渾渾噩噩的腦海里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念頭———?dú)⒘酥B長卿。
殺了諦長卿,終結(jié)掉這一切。
虞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去的,只是感覺溫?zé)岬难獮R了滿臉,分不清是諦長卿的,還是他的。
諦長卿身下那塊已經(jīng)被血浸透的石頭發(fā)出白色的光,“執(zhí)”盡數(shù)涌入光里,天空中的白霧一寸寸消解。
恍恍惚惚的,所有人耳邊都聽到一聲很輕的震動,像是石頭滾落山崖,像是夜間滴下露珠,像是晨起時胸腔的一聲嘆息,最后都盡數(shù)湮滅在天地里。
石頭亮起了像太陽一樣耀眼的光亮。
那場盛況空前的拍賣會里曾有一樣壓軸的拍品,看起來似乎是塊平平無奇的大石頭,拍賣會曾這樣介紹它———
【[命運(yùn)之石]
或許某一日有人踏足其上,它會發(fā)出轟鳴,這或許是認(rèn)可,也或許不是。
注:命運(yùn)的洪流中,它只是一塊石頭。】
虞荼在白光里醒來。
意識延展的劇痛減輕了一些,虞荼慢慢睜開眼睛,擋在眼前的手白皙修長,這是屬于馬甲的手。
虞荼沒有看到諦長卿,也沒有看到本體,只看到一片黑沉的虛無,虛無中偶爾有幾道光亮閃過,像是抓不住的流星。
虞荼確定自己從未來過這里,但他的腦海中卻能準(zhǔn)確知曉此地的名字———
【時空罅隙】。
進(jìn)入此地的人非生非死,就如進(jìn)入沒有盡頭的牢獄。
虞荼現(xiàn)在感應(yīng)不到本體的情況了,因?yàn)樗械囊庾R都完整地聚集到了馬甲內(nèi),準(zhǔn)確一點(diǎn)說,是一半完好的意識和一半扯得如漁網(wǎng)似的意識,這兩半勉強(qiáng)縫合在了一起。
虛無之中沒有落腳處,人在其中無法行走,只能隨波逐流,虞荼在虛無之中,短暫地捕捉到了一顆流星,他將自己擠入到了這顆流星中。
流星似乎是某段時間的碎片,只是碎片之上布滿裂痕,虞荼只在其中看到一大一小的兩個背影,便立刻被排斥了出去。
意識的劇痛時時刻刻挑戰(zhàn)著虞荼的忍耐力,他扶著額頭,意識到了一個極為嚴(yán)重的問題———已知馬甲之前和蒼龍及顧鴻影兩人一起在無盡之海,那么他們?nèi)齻€應(yīng)該是一同進(jìn)入了【時空罅隙】,要在沒有盡頭、沒有邊界的虛無之中找到他們兩個,難度恐怕不會比大海中分辨出一滴成分不同的水更低。
虞荼被困在此處束手無措,于是他被迫嘗試著修復(fù)被折騰得亂七八糟的那一半意識,修復(fù)途中,他總是做夢,但夢見了什么,虞荼又昏昏沉沉想不起來。
虛無之中,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
隨著修復(fù)進(jìn)度的推動,虞荼做夢愈發(fā)頻繁,光怪陸離的,像匆匆而過的流水,虞荼一會兒夢到年幼時雪地里拍不開的那扇門,一會兒夢到茶館里那盞熄滅的燈,一會兒夢到他走在滿是行人的街巷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會兒又夢到他打開門看到門外的顧鴻影和三青……
虞荼夢到很多過去,這些過去充滿了跳躍性,沒有一點(diǎn)邏輯,他甚至?xí)舻胶苌俳佑|的人事物,比如昆侖禁地里的“麒麟”。
他夢到那燦若驕陽的眼睛,夢到他那時的提問———
【為什么選中我?】
[未來、現(xiàn)在、過去。]虞荼又一次聽到祂的回答,[是你選中了你自己。]
……
“先生?先生?”
虞荼聽到呼喚,像是隔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眼皮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緩緩有了焦距的視線里,虞荼看到了一個臟兮兮的小孩。
小孩兒頭頂有對小小的青色鹿角,身后有條短短的胖尾巴,尾巴上糊滿了干得結(jié)塊的泥土,剝落的泥土里,能看到淺青色的、帶著流光的鱗片。
虞荼低下頭,那個臟兮兮的小孩蹲在地上拽著他的衣擺,有點(diǎn)微不可計(jì)的拉扯力。
“先生。”臟兮兮的小孩慢慢仰起頭,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只是盯著那雙眼睛看久了,竟然會生出點(diǎn)幽微的恐懼來,“你曾經(jīng)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