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鮮血的緩和下,紅與白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它們交織糾纏著,泛起隱約墨藍色,恍惚之間,有海浪拍岸的聲響。
顧鴻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他好像化成了一尾白魚,在無邊無際的藍黑色海洋里遨游,沒有日月,沒有時間,只有無盡的孤獨。
他擺動著尾巴,在游動的過程中,看到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景象———
雪花從地面飄向天空,成為無拘無束的云朵;成熟的果實越縮越小,搖身化作綻開的鮮花;走路的老人拄著拐杖,在陽光里成為蹣跚學步的孩童……
他聽到無數(shù)告別的聲音響在耳邊,他聽到新生兒化為不存在的泡沫,他聽到時間在倒退,一直退向不曾有過紙面記載的時光。
他聽到風穿過茂密的枝葉,他聽到歡樂的他、聽不懂的語言,他感受到身邊充斥著從未有過的澎湃靈氣……視覺是最先消失的,聽覺也在逐漸剝離,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橫亙在他與世界之間。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他似乎是誤入此方世界的來客,他感受到許許多多不屬于他的歡樂與悲傷。
不屬于他的過載記憶讓他像是海浪中的無力小舟,時間傾瀉過來要將他淹沒。
可是……他是誰?
凝滯的思緒寫不出答案,他好像迷失在了時間里。
“白澤。”
有聲音穿過混沌紛雜的時間,那么的熟悉。
他是……白澤?
好像冥冥之中的預(yù)感在告訴他,答應(yīng)下來。
答應(yīng)下來,他是白澤。
他張開口,無論是直覺還是情緒都在引導(dǎo)著他,他幾乎就要承認下來了。
可是之前那道聲音又說話了。
他說:“顧鴻影?!?
同一道聲音,兩個不同的名字。
他是誰?
【顧鴻影。】
———他做出了選擇。
海水在此刻停滯,過載的時間開始重新流轉(zhuǎn),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
雪落到地面化成泥濘的水,果實墜下枝頭腐爛在土地上,拄著拐杖的老人在夕陽下離開了時間……歡笑充斥在耳邊,新生兒降臨在人世間發(fā)出第一聲啼哭,時間在前進。
他清醒過來,他并不是在海洋中孤獨地游蕩,他是那些首尾相銜的白魚中的一條。
他沿著某種特定的軌跡,從海底往上升,脫離海面的時候,他渾身一輕,他看到自己化成了白色的飛鳥,越飛越遠,越飛越高,飛到云氣之上,隨后他低頭一瞥,朦朧的云層之下,是煙火人間。
那是他的歸途。
……
“嘩啦———嘩啦———”
海水在拍打著海岸。
顧鴻影睜開眼睛,他看到藍黑色的、無邊無際的海水,如剪影似的白色游魚簇擁在他身側(cè),散發(fā)著柔和的白光,它們將他推上海面,他看到了頭頂上成片的白鳥。
白鳥指引著方向,白魚承載著他,將他送到岸邊。
顧鴻影從海水中起身的那一刻,白魚沉入海底,白鳥消失在天際,他趟著水,走到真實的沙灘上,海洋重新成為靜默的鏡面,不再泛起一絲波瀾。
歸墟的墟者仍然站在原地,他仰頭看著天空,好像天空之上有什么極其吸引他的東西。
顧鴻影順著他的視線抬頭,藍黑色海洋的上方是漫天星辰,星辰外遮蔽著的淺淺云霧,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
他看到了完整的、令人震撼的星空。
那是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浩瀚,顧鴻影想,這就是傳說中歸墟的星圖嗎?
“你在無盡之海里呆了七天?!?
歸墟的灰袍都是特制的,穿戴灰袍的人視線并不受阻擋,但其他人卻無法透過兜帽看清他們的表情。
他聽到墟者的聲音沙啞,有種好長時間不曾開口說話的干澀感:“顧鴻影……命運定格了?!?
脫離海水的那一刻一切記憶都在飛速褪去,就像人醒來后夢境就會迅速模糊:“什么叫‘命運定格了’?”
“你與生死門共振,共振之后做出了選擇?!编椕岬穆曇衾镉蟹N另一只靴子終于落地的苦澀,也有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命運在你選擇之后,定下了未來?!?
顧鴻影依舊似懂非懂,他輕聲問:“不能全部告訴我嗎?”
他還要被瞞到什么時候?
鄺冕說:“這個月結(jié)束之后,屏障破碎之前,全數(shù)都將告知你?!?
顧鴻影第一次得到這樣確切的答復(fù),即使這個答案后好像隱約潛藏著巨大的恐怖。
他說:“好。”
鄺冕伸出手,他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不要出現(xiàn)顫抖,傳送陣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去往草木族吧,那邊有人在等你?!?
顧鴻影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陣中,帝休才從暗處出現(xiàn),他問:“為什么命運會定格?”
帝休不懂星圖,但活的時間夠久,方方面面都會有所涉獵,他曾詢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