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臟兮兮的孩子好像拽著一個衣著干凈的孩子,推推搡搡地將人帶到了鋪著煤渣的操場上。
這不是在欺負人嗎?
虞荼走過去下意識想阻止,手卻穿過了虛無的空氣,他不能被看見,也不能被觸碰。
虞荼看到那三個孩子向抱著腦袋蹲著的孩子身上扔泥巴和樹葉,用臟兮兮的手在他干凈的衣服上摸來摸去,耳邊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尖利又刺耳。
被圍在中間的小孩死死地護著腦袋,小小的一團一直發(fā)著抖,虞荼聽到了細弱的哭聲。
沒有大人來呵斥,也沒有同齡的孩子來幫助,這場欺負最終以他們將人狠狠推倒在煤渣操場上為結(jié)束。
三個欺負人的孩子得意洋洋地走了,被欺負的小孩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很久很久后,才慢吞吞地爬起來。
他的四肢有些不太靈活,慢吞吞地坐起來后,虞荼看到他用臟兮兮的手抹了抹臉,手背露出來的皮膚上,泥巴黑印和有點滲血的傷口混在一起。
他低著頭,手臂抱著膝蓋,將腦門頂在膝蓋上,只能看到頭頂糊著泥巴的發(fā)旋。
他安靜地坐著,可是沒一會兒,操場上又嘈雜了起來———
”喪門星!喪門星!”
“喪門星看這里!你看這是什么呀?”
“哇!喪門星看過來啦!他好臟?。 ?
剛剛欺負人的幾個孩子又回來了,其中一個手里拿著個舊舊的小木箱,木箱是打開的狀態(tài),里面有著很多零零散散的東西:一塊形狀奇怪的漂亮石頭、一根筆直筆直的小樹枝、一朵被做成干花的多瓣梅……
他們臟兮兮的手從小木箱里抓出東西來炫耀:“看喪門星的晦氣東西嘍~”
他們的聲音又尖又細,像一把小錐子扎到人心里。
虞荼忽然后退一步。
蒙塵的記憶被拂去浮塵,他想起來了。
被欺負的孩子從臂彎里抬起頭,眼眶里全是眼淚。
他想起來了———
那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第254章
“不夜侯”一步步向前, 連綿的破碎聲愈發(fā)急促,虞荼站在窗邊沒動,他的身上一直掉下閃亮的粉塵———那是防御法器的灰燼。
“不意外嗎?茶樹苗?”
虞荼聽到“不夜侯”問。
虞荼很少用本體去審視馬甲, 但他看眼前那熟悉容貌上的陌生神情, 忍不住反擊:“這不是很明顯嗎?”
“不夜侯”微微怔了一下, 他笑著嘆息:“是么?”
虞荼:“……?”
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他和蒼龍腦回路剛剛不在一條線上。
這幾步路的距離,虞荼身上的防御法器幾乎碎了個干凈, 右手腕上黑色兔子手環(huán)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皸裂,在徹底毀掉的邊緣,左手腕上白色的防丟手環(huán)持續(xù)發(fā)著光,一道裂痕將它斜斜切開。
明明是這樣危急的時刻, 但虞荼心里卻奇異地沒什么懼怕,他第一反應(yīng)不是自己會不會變成一株“茶樹苗標本”,而是————他這一身裝備超貴的好不好!??!
“不夜侯”離他只有三步之遙了,他抬起手, 掌心黑色光芒涌動,撲向虞荼面門, 在離虞荼眼睛只有一掌距離的時候, 虞荼的面前多了一截樹枝, 上有倒刺, 葉子似椒葉, 枝葉間隱約掩映著紅色的果實, 黑色的光芒落在這條樹枝上,葉子輕輕震了震, 光芒消失。
虞荼身側(cè)的虛空里,赤紅摻銀點的光芒旋開一扇橢圓的門, 帝屋的聲音從門里傳出:“我們草木族的幼崽,還輪不到你來欺負?!?
樹枝上靠近虞荼的葉子拍了拍他的頭頂,帝屋從小型跨域傳送陣里走出來,因為缺失一角魂魄而脾氣暴躁的族長臉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吐出的話卻沒什么客氣的意味:
“以老欺少,以大欺小,真不要臉?!?
虞荼:“……”
他們族長的嘴還是一如既往地不饒人。
“手在我背后戳什么呢?”
帝屋沒回頭,只有那條樹枝拍了拍虞荼的手背,就差直接說“老實點兒”了。
“興師動眾地將本體傳了過來?”帝屋對面的“不夜侯”早在帝屋樹枝出現(xiàn)的時候便退到了安全距離,“你確定要和我打嗎?帝屋。”
他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缺損的魂魄如果遭受重創(chuàng),說不準會形神俱滅呢?!?
“你不過是一道意識體?!辈还芊椒矫婷?,帝屋從不吃虧,“形神俱滅?說不準是誰?!?
他們談話帶著火藥味,黑色的靈力與紅色的靈力交織在一起,碰撞時卻沒什么聲音,一切巨變都好像發(fā)生得悄無聲息。
虞荼躲在帝屋樹的樹枝后,驚悚地看見他房間里的一切開始化作飛灰。
他經(jīng)常坐著看書做題的桌椅,從兩側(cè)開始變成固態(tài)的“流沙”,天花板頂上的吊燈,化成晶瑩的煙霧,地上鋪著的木地板,如同揚起的沙塵……
真·灰飛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