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沒有回答帝屋的提問，祂只是安靜地、平和地注視著他們。

沉默有時，就代表著一種默認(rèn)。

“進(jìn)入禁地的這一刻，根本就不存在選擇。”帝屋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出回應(yīng)，“我需要怎么做？”

[留在這里，直到五十年后，被命運(yùn)選定的人到來。]

……

“老荀？老荀？你怎么走起神來了？”帝屋伸手在荀若望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沒什么。”荀若望避開了他探究的視線，“只是想到了一點(diǎn)過去的事。”

“如果非要想過去的事，就跳過這悲慘的五十年吧。”帝屋懶洋洋地吐槽，“這真不是好樹能過的日子。”

“不過啊……”帝屋用力地拍了拍虞荼的肩膀，“總算是要解放嘍！”

“荼荼是吧？”帝屋揉了一把虞荼的頭發(fā)，試圖將虞荼的發(fā)絲揉成雞窩，玩笑道，“拯救世界的重?fù)?dān)，果然還是要交給年輕人啊！”

帝屋很高興在最后的時間里能看到自己同族的幼崽，并從幼崽的嘴里得知大家都過的很好，他那個分出去一大半的魂魄看樣子也過的不錯。

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麒麟很早之前就說過，最多只能續(xù)五十年，不管幼崽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誤入了昆侖禁地，他都不需要再做這樣殘酷的“選擇”。

帝屋想，或許麒麟口中“被命運(yùn)選定的人”就是指的在五十年后會有合適的人選來到這里，將屏障即將破碎的消息帶出去，讓里表世界做好準(zhǔn)備，共同迎接災(zāi)難的來臨。

[道網(wǎng)之下無再來。]

當(dāng)年受制于道網(wǎng)的規(guī)則，他們不得不立刻做出決斷，好在有[鏡]的干預(yù)，他們還是小小地“逃脫”了一把。

帝屋留下了一角魂魄、大半身修為與全部的記憶；荀若望出去了一個由[鏡]幫助凝結(jié)的虛假分身，幾年后，借著昆侖有異獸封印出現(xiàn)松動的理由，荀若望順理成章的讓早已支持不住的虛假分身徹底消散。

因為天地意志的約束，他們無法直接向他人轉(zhuǎn)告屏障即將破碎的消息，也無法說出昆侖禁地內(nèi)的見聞，只能迂回地暗示。

被困縛在建木天地里去支撐屏障的消耗，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精氣神在不斷被消磨，并無可避免地走向衰弱。

荀若望由[鏡]幫忙構(gòu)筑的分身消散的那一剎給他帶回了強(qiáng)大的反噬，反噬并不作用于身體，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

那時痛到極其狼狽的荀若望還和帝屋開著玩笑，說他毀了一部分最好不要再流傳的資料，又在一些特殊的檔案里添加上了有關(guān)“樹”的消息，不過這些雜亂的信息分辨都要大量時間，也不知道在他之后，究竟是哪個倒霉蛋來接任異處局局長的位置。

那時帝屋只是笑笑，然后努力讓自己的這角魂魄更加穩(wěn)定，在這些時日里，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就像《山海經(jīng)》中所記載的———

【有木焉，名曰帝屋，葉狀如椒，反傷赤實(shí)，可以御兇。】

死亡后的建木天地，確實(shí)是一片大兇之地了。

他們就這樣在日夜不分、年歲不知的黑暗里一直呆著，除了一點(diǎn)點(diǎn)增加的虛弱感外，他們什么也感知不到，就像把活生生的人放到了蒙著黑布的棺材里，清醒地感受著自己慢慢走向死亡。

或許是過了十年，或許是過了二十年，又或許是過了更長久的歲月，帝屋無法再與荀若望交流了，他的魂魄已經(jīng)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虛影，只能附著在荀若望的身上，用他的感官去感受世界。

于是偶爾的交流，三言兩語的調(diào)侃，同樣在時間中消失不見。

草木之靈、妖族意識、人族氣運(yùn)三者相依相存，彼此共生，在草木之靈和人族氣運(yùn)都偏弱的情況下，麒麟作為妖族意識，承擔(dān)了絕大部分壓力，所以從做出延緩決定后，他們也很少再看見麒麟———

麒麟的力量幾乎全部用來修補(bǔ)屏障上的裂痕，連半透明的顯形都極難維持，在[鏡]消亡后，壓力更是驟增。

帝屋不知道他們這樣做是不是徒勞可笑，但若是問他后不后悔，他至少是不后悔的。

因為走神，他壓制幼崽的動作停了，帝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很快被那個名為“虞荼”的幼崽扒拉了下來。

帝屋笑了笑：“看在你可憐的族長五十年都沒去過外面的份上，給我講講外面的世界？”

看起來很好欺負(fù)、脾氣又很軟的幼崽氣鼓鼓地瞪了他兩眼，最后像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族長，不管你有沒有記憶，性格是一點(diǎn)都沒變呢！”

“喲哦～”帝屋挑眉，“謝謝夸獎！”

然后他就看到幼崽快將“無奈”兩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帝屋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五十年來難得這么暢快：“要不你給我講講其他崽兒的黑歷史？”

他掰著手指頭一個個數(shù)：“梔寶、君君、小荊……有沒有哪個崽兒化形了？”

他選擇留下來的時候，草木族那些崽兒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