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里面,各放了一縷頭發(fā),那應(yīng)該是太昌帝和鄭皇后割下的頭發(fā),帝后以發(fā)代首,供奉佛頂舍利。
但崔珣卻看向了裝著太昌帝頭發(fā)的木匣,木匣中,還放著一個疊起的寫著生辰八字的黃麻紙。
崔珣拿起黃麻紙,攤開,上面寫著:“辛巳年正月二十七?!?
這是李楹的生辰八字,不是太昌帝的。
所以木匣中的頭發(fā),是李楹的,不是太昌帝的。
崔珣目光,投到金塔之上,原來,李楹心脈之所以未斷,是因為太昌九年,太昌帝下地宮,用了李楹的頭發(fā),以發(fā)代首,供養(yǎng)佛舍利。
供養(yǎng)佛頂舍利者,可不墮地獄,福報無邊,沒想到太昌帝,將得到福報的機會,讓給了他最心愛的女兒。
第142章
佛塔之外, 焦急等待的住持等人,沒有等來京兆尹,反而等到了朱紅木門開啟, 拿到佛頂舍利的崔珣,一瘸一拐走了出來。
崔珣發(fā)髻散亂, 幾縷墨色發(fā)絲凌亂地貼在臉上, 他就像是從血池里撈出來的人一樣, 渾身是血, 慘不忍睹, 暗緋衣衫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顏色了, 如玉一般的額頭上是一塊碗大的傷疤,鮮血從傷疤處不斷滲出, 滑過眉心,滑過鼻梁,他膝蓋處也全是血,走起路來分外艱難,若非倚著長劍,只怕早已不支倒下。
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崔珣此時此刻,簡直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羅剎娑一樣可怕, 他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幾步, 崔珣也再無氣力去看他們,只是用劍撐著身子, 步履蹣跚地往法門寺走去。
眾人對視一眼,住持有心想詢問崔珣, 但又沒這個膽子,只好默默跟在崔珣身后, 一直到崔珣強撐著出了法門寺,爬上栓在寺外的白馬馬背時,住持這才終于按捺不住了,一把拉住白馬韁繩:“崔少卿,佛頂舍利是大周至寶,你不能帶走!”
崔珣只是昏昏沉沉瞥了他一眼,然后舉起馬鞭,用盡全身力氣,鞭在住持臉上,住持慘叫一聲,摔倒在地,崔珣不再理他,而是揚鞭打馬,往長安城疾馳而去。
眾僧侶這才反應(yīng)過去,七手八腳扶起住持,住持顫抖著身子,夜色之中,一條長長的鞭痕橫貫了他半張臉,住持喃喃道:“張……張狂至此!沒有王法了,沒有王法了!”
崔府之中,李楹的心脈已經(jīng)越來越微弱,魚扶危把著她的脈搏,他大驚失色,這樣下去,根本用不到三天,李楹今天晚上就會魂飛魄散。
她殺了十幾個人,看來此次佛法的反噬,比她現(xiàn)身逼問王燃犀那次要嚴重得多。
魚扶危急得團團轉(zhuǎn),崔珣到底能不能拿到佛頂舍利,再拿不到,李楹就真的沒命了。
正當魚扶危再也等不下去,準備自己前去法門寺求取舍利時,門忽然砰的一聲開了。
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崔珣踉蹌推門進來,魚扶危轉(zhuǎn)頭,目瞪口呆:“崔少卿?你這是怎么了?”
崔珣一把推開前來扶他的魚扶危,他跌跌撞撞來到花楠矮榻前,然后從懷中小心翼翼取出佛頂舍利,放在李楹手中,佛頂舍利乃佛陀頭蓋骨所化,象征了佛之智慧與慈悲,舍利圓潤如珠,晶瑩剔透,一放到李楹手中,便散發(fā)出瑩潤光芒,光芒溫暖柔和,將李楹整個身軀覆蓋住,魚扶危忙連滾帶爬地沖上來替李楹把脈,只見李楹心脈雖然仍然微弱,但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種快要斷絕的跡象,反而漸漸恢復跳動,魚扶危喜出望外:“佛頂舍利有用,公主有救了!”
崔珣無力跪坐在地上,看著榻上的李楹,嘴角也終于浮現(xiàn)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熱淚從他眸中滑落,與他臉上的血水混在一起,看起來像是血淚交織,他又哭又笑著:“明月珠……明月珠……”
魚扶危興奮道:“公主傷勢雖重,但有佛頂舍利,公主一定會醒過來的!”
崔珣卻忽漸漸平靜下來,他充滿眷戀地想去撫摸李楹的臉龐,但當看到自己手上鮮血時,他猶豫了下,拿起一旁的絹布,細細擦拭了下,然后才用干凈的手去撫摸李楹,李楹身上溫度冰冷,崔珣手掌輕輕摩挲著她臉龐,眼神之中似有萬千不舍,良久,他才撤開手,去看旁邊仍在欣喜的魚扶危,他垂下眼眸,忽支起身子,恭恭敬敬向魚扶危跪了下去。
魚扶?;A艘淮筇骸按奚偾洌氵@是做什么?”
他想去攙扶崔珣,但崔珣卻不起來,魚扶危無奈,只能跪在他對面,說著:“你一個四品大官,跪我這個平民百姓,我受不起?!?
崔珣搖了搖頭:“我跪魚先生,是希望魚先生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何事?”
崔珣閉上雙眼,藏起眼眸中的無盡痛苦,他緩緩睜開眼,一字一句道:“求先生,送明月珠去枉死城。”
魚扶危愣了:“你說什么?”
“我說,求先生,送明月珠去枉死城?!?
一陣寂靜之后,魚扶危暴跳如雷,他再也不顧官民之別,揪著崔珣衣襟就罵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要送公主去枉死城?你知不知道她去了枉死城就出不來了!”
“十年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