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威軍冤情能夠翻案,你確實應記首功, 吾有意讓你升任刑部尚書,不知你意下如何?”
刑部尚書, 官居三品,相比于專行陰詭事的察事廳少卿,這職位,好上不少,但崔珣搖頭道:“稟太后,臣大仇已報,對名利權勢再無眷戀,無心再呆在官場了。”
他遲疑了下,又道:“不過,關內道六州仍在突厥之手,若朝廷日后有意對突厥出兵,臣仍愿效力。”
無心權勢,唯牽掛失地,這般為國為民,和以前那個摧眉折腰的察事廳少卿,倒真是判若兩人。
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崔珣?
太后若有所思。
她又道:“那你辭官之后,準備去往何方?”
“尚未想好,或許,先去揚州,再去吳郡,沒有去過的地方,都可以去一去。”
“你一個人么?”
崔珣微怔,他答道:“不是。”
“哦?”太后饒有興趣,透過搖曳的珠簾,看著站在殿下昳麗如蓮的青年,她道:“是哪位人家的女子?”
崔珣鴉睫低垂,嘴角勾勒柔和笑意:“是一個,心似琉璃,人如明月的女子。”
“心似琉
璃,人如明月……”太后喃喃重復著,這八個字,恍惚間,讓她想起了她最愛的女兒,只是,她的愛女,已經逝去三十年了。
太后苦澀一笑:“能擁有這八個字評價的女子,那必是世間至純至善的女子,望舒,你很幸運。”
崔珣垂首道:“臣也覺得,自己頗為幸運。”
太后嘆了一聲:“既然你已有佳人相伴,那吾便準了你的辭官,但你若想回來,吾隨時恭候。”
崔珣訝異抬眸,太后不喜自己,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情,但好像,太后對他改觀了一些,他抿了抿唇,千言萬語,最后化為一句拱手致謝:“謝太后。”
謝她雖被盧裕民奸計所害,千夫所指,但仍然頂著牝雞司晨的罵名,抓緊手中權力,竭盡全力,和盧黨抗衡,保住了天威軍翻案的希望。
謝她雖顧念母子之情,但在最后時刻,愿意舍棄母子之情,當眾斥責隆興帝,一錘定音,促成天威軍翻案。
她雖為女子,但眼光手段,樣樣不輸男子,他是真心敬佩她。
還有……謝她能教出了李楹這么好的女兒,在他最黑暗的時刻,能有明月相伴,終至天光。
崔珣出蓬萊殿的時候,正巧碰上隆興帝來見太后,隆興帝見到他的時候,腳步一滯,崔珣則恭敬行了稽首禮,隆興帝凝視他良久,才淡淡道:“起身吧。”
崔珣起身后,隆興帝不咸不淡說了句:“崔卿,真是甚得太后之心啊。”
崔珣靜靜回道:“圣人謬贊,臣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
隆興帝微嗤了聲,之后,君臣相顧無言,隆興帝意興闌珊,揮了揮手,讓崔珣退下,待他走后,他又轉過身子,去看他背影。
只見風和日麗中,崔珣系著蹀躞帶的背影挺直如松,清瘦如竹,走起路時,繡著金線花紋綾的緋紅官袍下擺微微擺動,步伐優雅從容,隆興帝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說道:“未見此人之前,只覺蓮花郎這個稱呼,言過其實,見過本人之后,倒覺得,恰如其分。”
他雖在夸贊崔珣,但語氣之中,卻帶了一絲不快,隆興帝腦海中,不斷徘徊著逐惠妃出宮時的場景,他問惠妃,有無心悅過他?惠妃卻只是沉默不語。
崔珣如玉背影,愈發讓隆興帝心中刺痛,他默了默,忽問隨侍的黃門侍郎王暄:“卿以為,朕比崔珣,如何?”
王暄瞠目結舌,愣了半天,之后才結結巴巴道:“圣人是君父,崔珣是臣子,臣子如何能和君父相比呢?”
“倘若朕不是君父,崔珣也不是臣子呢?”隆興帝不依不饒地問著:“若王卿是女子,會選擇誰?”
王暄無奈,只能認真回答:“圣人至仁至德,崔珣陰鷙狠毒,若臣是女子,自然會選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