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燒給你母親。”
“嗯。”
“你母親的祭品,會是這里最好的,她在九泉之下,會很自豪有你這個兒子的。”
崔珣停下拔草,他抬頭看著正低頭專心拔草的李楹,淡漠如水的眸中泛點漣漪,他看著李楹,然后輕聲說了聲:“嗯。”
第43章
兩人下山之時,天已經有些微微暗了,暮色云霞鋪滿天際,將原本湛藍的天空染成了一片絢麗的橘紅, 山下人家裊裊炊煙冉冉升起,原來熙熙攘攘的踏春人群也漸漸散去, 李楹走到一處鄉間小路時, 看到兩棵柳樹之間, 系著彩帶和一個踏板制成的秋千, 她不由停下腳步, 以前每年寒食節的時候, 宮中都會豎起秋千架,嬪妃公主、宮婢女官, 都會踏上秋千架蕩一蕩秋千,阿娘秋千蕩的尤其好,又穩又高,她也不差,在宮中那么多人中,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崔珣看著她盯著那架秋千, 問道:“公主是想蕩秋千么?”
李楹點了點頭:“三十年沒有蕩過秋千了,都有些害怕。”
“我會接著公主的。”崔珣道。
李楹側頭看他, 莞爾一笑:“那我就去啦。”
她走到秋千架前, 雙手抓住彩帶,踏上踏板, 然后手臂微微用力,秋千就前后搖擺起來。
崔珣站在她面前, 看著她秋千越蕩越高,他起初還一顆心系在她的安危上, 生怕她會摔倒,但后來,他目光不由隨著她身影移動,李楹今日上身穿的是鵝黃色半臂短襦,下身穿的是淡緋色籠裙,兩臂之間纏繞著碧色紗羅披帛,每次蕩起時,裙裾隨著動作飛舞搖曳,衣袂與披帛飄飄若仙,腰上掛著的環佩叮當作響,笑靨如盛開的桃花一般嬌妍動人,宛如天女下凡塵,崔珣想起,三十年前,宮中史官正是在寒食節見到了永安公主蕩秋千的模樣,于是寫下“永安公主,光彩動天下”的記載,這般風采,的確值得“動天下”這三個字。
李楹越蕩越高,她望著被晚霞染成橘色的天空,這一刻,她好像拋卻了所有的心事,回到三十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那個被阿耶和阿娘寵愛著,沒有任何煩心事的小公主。
她閉上眼睛,去感受那徐徐的微風,整個人似與這天地融為一體,天寬地廣,千巖競秀,萬壑爭流,三十年前,是這樣,三十年后,還是這樣。
天地無窮,而人生,須臾。
李楹緩緩睜開眼睛,她看向面前那個身穿黑色鶴氅的嶙峋身影,巖巖若孤松,蕭蕭若落木,她越蕩越高,往前的時候,是離他很近,但身體往后蕩去的時候,卻離他很遠,遠到,都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他站在那里,孤孤單單的,好像天地間,就他一個人一般,李楹忽想起那日,她對崔珣說,如果真的是阿娘殺的她,她會覺得世間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她會自己去枉死城,等待阿娘壽終正寢她再轉世。
但如果查明,是阿娘殺的她,她真的會毫無留戀去枉死城么?
此時此刻,她忽然有些遲疑了。
李楹握著彩帶的手臂也漸漸沒有再使力了,她突然不想蕩那么高了,蕩的高,是能看見云興霞蔚,但是,會離他很遠。
離他近之后,就不想離他很遠。
秋千慢慢停了下來,李楹準備踏下踏板,但是大概是太久沒蕩了,她下秋千時,沒有站穩,整個人往前跌去。
崔珣及時伸出雙臂,接住她,她整個人也踉蹌跌到了崔珣的懷中,她抬起頭,看向他蒼白如雪,又瀲滟如蓮的面容。
她沒有像以前一樣迅速離開他,只是仰著頭,看著他,眼眸璀璨如星辰,崔珣也定定看著她,片刻后,卻忽放開扶住她的手,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平靜:“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李楹心中,莫名涌起一絲失落,她抿唇,垂下頭,道:“好。”
寒食節即將過去,渭河河畔,卻仍舊喧囂陣陣,十幾個錦衣華服的貴族青年正圍坐在一處高臺前,看著臺上兩只斗雞爭斗。
寒食節游樂中,斗雞尤為盛行,有人大聲喝彩,有人屏住呼吸,中郎將沈闕端坐在黑檀案幾前,舉著金杯,飲著圣人御賜的燒春酒,目不轉睛的看著臺上斗雞。
兩只斗雞互相啄到羽毛紛飛,不一會,那只大的斗雞敗下陣下,一個穿著深綠常服的六品官員撫掌笑道:“沈將軍,某贏了。”
沈闕父親被封為沈國公,父親病逝后,他就襲了國公一爵,但他向來不許人喊他沈國公,只許人喊他沈將軍,他面色陰沉,他瞧了眼仆人抱來的落敗斗雞,道:“沒用的東西,留著做什么,殺了扔渭河里去!”
仆人得令,便提起斗雞的翅膀,那斗雞似乎預料到大難將至,拼命掙扎,叫聲凄慘,但還是被仆人咔嚓一下,扭斷了脖子,然后撲通扔進了渭河。
那個贏了的六品官員見狀,也訕訕坐下,坐在沈闕對面的是黃門侍郎王暄和大理寺少卿盧淮,盧淮不平道:“一只斗雞,買來要數千文錢,而一戶農家,辛苦一年,所得也不過才數千文,輸了一次就殺,未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