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大明宮宮門,她望著緊閉的宮門,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難受:“阿娘,真的是你么?明月珠不相信,明月珠真的不相信。”
她撫摸著高高聳立的丹鳳門,慢慢跪倒在地,守門的金吾衛(wèi)看不到她,他們?nèi)迸麙欤殖直?,魁梧挺拔,誰也不知道,面前有一個早已死去的公主,在哀哀哭泣。
李楹不知道哭了多久,她使勁擦了擦眼淚,守門的金吾衛(wèi)已經(jīng)換班,年輕守衛(wèi)目光炯炯,盡力守衛(wèi)著大明宮內(nèi)的太后與皇帝,李楹扶著朱漆木門,站了起來。
她就算哭死在這,也得不到一個答案。
與其如此,倒不如繼續(xù)追尋真相,就算那個真相再怎么不堪,她也要追尋。
李楹轉(zhuǎn)身,離開了丹鳳門,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所以只是茫然的在街坊中走著,夜深人靜,更深露重,街坊空無一人,白霧中,忽然有一個穿著鎧甲的年輕將軍,正匆匆打馬,直奔丹鳳門而來。
李楹一怔,這宵禁時分,怎么會有將領(lǐng)騎馬去大明宮?難道邊疆又有戰(zhàn)事?
她定睛一看,又覺的不對,這年輕將軍灰頭土面,風塵仆仆,但是身上卻刀傷處處,血跡斑斑,李楹分明看到鮮血從他身上涌出,將白馬都染成了血紅。
一個正常人,如果受了這么重的傷,早就沒有命了,哪還能躍馬揚鞭,李楹再仔細看,那年輕將軍面色發(fā)青,她頓時了然。
這和她一樣,是個鬼魂。
但是鬼魂怎么沒有被陰司勾去?而是能在這街坊上縱馬狂奔?
李楹有些疑惑,她想問個明白,于是沖上去攔住那鬼魂,那鬼將軍忙勒住韁繩,他急道:“小娘子,某有十萬火急之事,煩請讓開!”
李楹仰頭問他:“你有何事?”
“突厥進犯,天威軍被困,郭帥命某趕赴長安,稟報圣人,速派援軍!”
李楹愣了,她想起那日西明寺中,琵琶姬說的天威軍五萬人全部戰(zhàn)死落雁嶺,她疑慮道:“天威軍?天威軍不是全軍覆沒了嗎?”
鬼將軍驚愕:“小娘子,莫要胡說!延誤軍情,你擔當不起!”
李楹見他神情,忽想起若人生前對某事執(zhí)念太深,死后也會執(zhí)著做那件事,此人應是被天威軍派來長安求援的將士,卻在途中不幸身亡,所以才會死后繼續(xù)打馬疾騁大明宮。
李楹不由惻然,她問:“敢問將軍名氏?”
“某乃天威軍虞侯,盛云廷。”
“盛云廷?”李楹又想起在崔珣書房中看到的書簡:“你是不是家住大安坊,家中還有一個妹妹,叫盛阿蠻?”
鬼將軍愣了:“小娘子如何得知?!?
李楹嘆息一聲:“盛云廷,你已經(jīng)死了,死了整整六年了。”
一口氣泄,大夢初醒。
盛云廷栽下馬來。
李楹唬了一跳,她趕忙去查看盛云廷傷勢:“盛將軍,你沒事吧?”
盛云廷忍著劇痛,以手撐地,踉蹌站起:“六年……已經(jīng)六年了么……”
李楹見狀,倒有些同病相憐之意,她點頭:“是的,六年前,你們天威軍五萬人,就都戰(zhàn)死在落雁嶺了?!?
她頓了頓,抿唇道:“不,還有一個人,沒有戰(zhàn)死?!?
盛云廷大喜:“是哪位兄弟?”
李楹提到這個名字,都覺的胸腔一股恨意:“崔珣。”
“十七郎?他沒有死?太好了!”
李楹喃喃:“他叫,十七郎?”
“對,十七郎家中排行十七,我們都這般喊他,年紀大的,也喚他小十七?!?
李楹見盛云廷和崔珣感情甚好的樣子,這盛云廷忠肝義膽,死了都不忘故帥所托,為何會和崔珣這種小人為伍?她不由問道:“你們關(guān)系很好么?”
盛云廷點頭:“天威軍全軍,都情同手足?!?
“那他可辜負你們情誼了。”李楹悻悻道:“他這個人壞的很,為了保命投降突厥,辱沒你們天威軍的名聲,回長安后,又做了酷吏,害死不少人,長安城人人都在
罵他?!?
盛云廷愣住了:“十七郎不會這樣做的。”
“他就這樣做了?!崩铋旱溃骸斑€做的心安理得?!?
盛云廷拳頭攥緊,他急促呼吸兩聲:“十七郎是我們天威軍的好兒郎,他若真這般做,也定然有他的原因!”
李楹苦笑:“我以前也是這般相信他的,但是我錯了,我不會再信他了。”
盛云廷上下打量著李楹,他此時也看出李楹是鬼魂之身,他問:“小娘子和十七郎有舊?”
李楹不情不愿的“嗯”了聲,盛云廷似乎明了:“十七郎長得好,就是性子冷了點,有時候傷了年輕娘子的心,自己都不知道……”
李楹見他完全誤會,她忙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嘆道:“我確實認識崔珣,他能看見我,所以我托他辦件事,但是他不辦就算了,還騙我,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是該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