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看的干著急,她下意識就去問身側(cè)崔珣該怎么辦,卻見崔珣已飛快解下身上所穿的黑色大氅,然后就縱身跳入了冰冷池水之中。
第9章
崔珣奮力游向溺水昏迷的琵琶姬,將她拖上岸來,還好琵琶姬溺水時間不長,她嘔出幾口水后,就悠悠醒轉(zhuǎn)過來了。
這時岸上琵琶姬的同伴也聞訊趕了過來,那都是教坊的樂姬,眾人心中焦急,但看著穿著絳紅常服的崔珣,便知道他是朝廷四品官員,于是互相對視一眼,不敢上前。
崔珣幞頭已掉,如墨的幾縷烏發(fā)散在蒼白到都能看到血管的頸部,他戴著猙獰獸首面具遮面,但從濕透衣服露出骨清如鶴的身段和面具露出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還是能窺出面具之下主人的絕代風(fēng)華。
崔珣眼見琵琶姬已經(jīng)醒轉(zhuǎn),于是起身欲走,卻被琵琶姬抓住手腕。
琵琶姬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絲遲疑,還有一絲不可置信,她忽伸出手,顫巍巍去取崔珣的面具。
面具下,果然是那張面如桃花的臉。
琵琶姬卻如遭雷擊,她用盡全身力氣,將崔珣推了個踉蹌,她喉嚨中擠出幾個字:“滾!我不要你救!”
同伴焦急上前:“阿蠻,是這位郎君救了你!”
“我不要他救!”琵琶姬道:“我嫌他惡心!”
說罷,她就再不愿看崔珣一眼,而是在同伴的攙扶下站起,蹣跚著走遠(yuǎn),剩下的樂姬無奈,只好對崔珣道歉:“對不住,郎君,阿蠻平日不是這樣的……”
崔珣只是道:“無妨……好生照料她……”
樂姬無奈行了一禮,然后便去追琵琶姬去了,崔珣這才在眾人的不解眼光中拾起地上的黑色大氅,踉蹌向前遠(yuǎn)去。
看完一切的李楹愣住了,她不懂,不懂為什么崔珣救了琵琶姬后為何琵琶姬還惡語相向?若說是崔珣名聲太壞,但那他也救了琵琶姬的命啊,難道這還不值得一句道謝嗎?
還有,為何琵琶姬惡語相向后,崔珣還說無妨,他居然愿意跳下曲江去救一個樂姬……這不像他平日為人,難道,他認(rèn)識這琵琶姬么?
她滿腹疑團(tuán),不由望向踉蹌遠(yuǎn)去的崔珣,他絳色常服已經(jīng)濕透了,單薄常服貼在身上,更顯得他清如修竹,李楹抿了抿唇,追了上去,她想問清楚明白,可剛說了“崔少卿”三字,崔珣就指了指曲池中央一艘游船,游船上并肩站著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身穿紫色常服,國字臉,濃眉,身材魁梧,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女的則柳眉杏眼,風(fēng)韻楚楚,崔珣平靜道:“那便是裴觀岳夫婦,他們極怕鬼神,你趁此機會,弄出些動靜,他們一害怕,或許會說出你想知道的東西。”
李楹止住了步,她不由望向游船那個貌美婦人,那,便是鄭筠喜歡的表妹,太原王氏女王燃犀嗎?
鄭筠便是為了她,恨極到想殺了自己的未婚妻嗎?
李楹心亂如麻,但很快就被崔珣劇烈的咳嗽拉回神來。
崔珣咳的很厲害,他跳下寒冷曲江中救人,如今只覺渾身骨髓都冷到徹骨,蒼白如雪的臉頰因為劇烈咳嗽也染上紅霞,李楹見他身軀凍到微微發(fā)抖,腳步虛浮,不由擔(dān)心道:“崔少卿,你沒事吧?”
但崔珣沒有理她,他仍一步步,踉蹌,但堅定,往前走去,李楹望著他,又回頭望向游船上言笑晏晏的王燃犀,她跺了跺腳,最終還是朝崔珣方向追去。
崔珣眼前愈發(fā)漆黑一片,身軀也愈發(fā)沉重,但竟然一步一步,硬是挪到一梅花林中,長安百姓都去賞花燈了,因此梅林中空無一人,崔珣挨到一株臘梅下,他靠著臘梅樹,只覺天在旋地在轉(zhuǎn),他再也支撐不住,身軀已暈倒在地。
李楹本一直亦步亦趨跟著崔珣,見崔珣暈倒,她不由疾步上前,她跪坐在地,焦急輕輕推著崔珣:“崔少卿,崔少卿,你沒事吧?”
但是崔珣眉眼緊閉,長如鴉羽的睫毛垂在眼瞼,濕漉漉的幾縷墨發(fā)貼在蒼白的臉上,連嘴唇也蒼白到毫無血色,任憑李楹怎么叫,他都沒有醒轉(zhuǎn)。
李楹咬唇,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感受,此人一身惡名,沒想到自尊心卻是極強,連暈倒都要選無人之處去暈,而不是在那游人如織的曲江池畔暈。
她又望向懸燈結(jié)彩的曲江,王燃犀正在那里游船,錯過這次機會,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她才會出府了。
李楹目光又移回了臘梅樹下的崔珣,一朵紅色臘梅花從樹上掉落,落在了他毫無血色的唇上,紅梅花瓣層層疊疊,花若緋艷云霞,人卻若晶瑩寒玉,李楹輕輕伸出手,拾起崔珣唇上的紅梅花瓣,她手指也碰到崔珣冰涼嘴唇,她瞬間縮回手指,但過了片刻,她又抬起置于間色裙上的手指,看了又看,良久,才幽幽嘆出一口氣。
臘梅林中,忽燃起一縷綠色鬼火,須臾,六個紙人轎夫抬著一頂寶相花白色輕紗籠罩的華麗步輦,腳不沾地飛馳入了臘梅林,步輦又在頃刻間抬出了梅花林,林中,只留下地上放置的一朵緋艷如云霞的落花。
紙人轎夫雖然抬的很穩(wěn),但步輦還是在輕輕搖晃,昏迷中的崔珣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