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你、樓問津,我們三個人會一起長大。”
梁稚執意要在病房陪護,誰勸也無用。
樓問津自然明白,她多少是想做一些事情,來減輕心中的負罪感。
可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又寧愿她不要待在跟前,甚至幾度差一點佯裝發火把她趕走。
梁廷昭去自首了,一樁駭人聽聞的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沈康介被控制,沈家諸人也都輪番被叫去警署問話。
在警方的連番審問之下,沈康介終于松口,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
與此同時,沈惟彰謀殺未遂,并非法持槍一案,也在其出院以后,進入審理流程。
樓問津差不多同一時間出院,回到了科林頓道的宅子里“借住”休養。
梁稚白天去一趟公司,處理完事情便去樓問津那里。
兩個人待在同一屋檐下,卻幾乎不作深入的交談,氣氛格外的壓抑而沉默。
庇城晴日居多,雨天很少,今日卻難得下了雨。
雨水澆得草木一片濃綠,又穿透了玻璃窗蔓延到室內。
樓問津就坐在這一片濃蔭之下閱讀,手里的書,卻半天也翻不過一頁。
梁稚坐在對面,似在翻閱一疊文件,每當他把視線投過去的時候,她便會身體一僵,而后抬頭望向他,那目光仿佛是在問,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去做。
盡職盡力地扮演著一個贖罪者的角色。
樓問津合上了書頁。
梁稚手里動作一頓,看向他,“你如果想抽煙就抽,不過醫生建議你在完全康復之前,最好是少抽一點。”
便有雨水一樣的涼意,也涌入樓問津的眼中。他把視線投往窗外,盯著那一株巨大的旅人蕉看了半晌。
再開口時,已不再猶豫:“阿九,過幾天我就走了。”
梁稚一怔:“……去哪里?”
“去一趟巴生,給我父母立碑。之后……再做打算。警方或者法庭需要我出面的時候,我會再回來。”
梁稚咬住了唇,“……我陪你去一趟。”
“不必。”
“我想過去看看。”
樓問津無聲嘆氣。
梁稚手里的文件,也看不下去了。
一周之后,樓問津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便由梁稚開車,去往巴生。
一去四小時,兩人途中只作簡單交談,廣播電臺里流行音樂唱個不停,日光燥熱,一切都如此的令人煩悶。
車先去了一趟附近城鎮,樓問津提前聯系過刻碑的師傅,兩座花崗巖的石碑,已裝進了羅厘車的車斗里。
隨后,兩部車一道往新邦利馬墳場開去。
車停穩,師傅指揮幾個伙計,小心翼翼將石碑卸下,運至墳塋旁邊。
梁稚踩著一地青草,走到了三座并立的墳前,在六七步遠的位置停步。
一座是葛振波的墓,另外兩座卻無名姓,大抵,是樓問津決心大仇得報之時,再來刻名立碑。
樓問津擺上貢品,點燃香燭,到了風水師傅測算的吉時,便鏟土動工。
因要校準方位,豎碑之后,再做固定,花費了近一小時時間,全部完成。
樓問津再抽出一把清香,各點三支,敬奉墳前。
隨即,他雙膝跪地,挨個叩頭。
忽聽身后傳來窸窣聲響,他回頭看去,卻見梁稚也在不遠處跪了下來。
她雙手挨地,腦袋低伏,額頭緊貼手背,久久未起。
良善之人相對失德之人,總要多受教化之約束,這往往是痛苦的根源。
她代心目中那已然精神死亡的父親請罪。
樓問津瞧著那跪伏在瑟瑟青草中纖細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祭拜完畢,梁稚說,想去他長大的地方看看。
漁村十年如一日,發展緩慢,涂得五顏六色的鐵皮房子被曬得奄奄一息,挑高的的木樁上掛著漁網,空氣咸腥潮濕,帶著一股太陽灼曬死魚的臭氣,可聞久了,也不覺得臭了。
剛到村口,便有人發現了樓問津,可能覺得面熟,但又不敢相認,只以目光緊緊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