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到地方后你就回去。”
握方向盤的手微緊,陳助從鏡片觀察后方,男人一語不發坐著,端莊像一尊玉雕。
“是。”
車在春暉路停下,詹知又付了車錢,忽視司機大哥八卦的眼神,急忙跟上去,段鈺濡已經進了白色大樓的電梯,一點不等人。
她站原地,喘勻氣,就這么盯著那跳動變換的數字,熒光閃爍,如幽幽鬼火,跳躍、抽動,叮——
停在十八樓。
段鈺濡抬步出去,年輕的女人驚訝迎上來:“段先生?您不用每次都親自過來,只需要打電話給我……”
“我很喜歡這條路上的風景。”
男人開口,明明在打斷,語氣溫和得像是清泉流淌,不會給人帶去任何不適。
他偏頜,注視玻璃窗外逐漸暗沉的天幕。
“況且,一會兒可能就要下雨了,得趕在那之前欣賞。”
女人舒口氣:“這樣啊,是我想多了,這邊來吧。”
純白裝潢的室內,苦咖啡香繞頸,齊維月找出之前的記錄冊,邊翻邊詢問:“段先生,上次我建議您養幾只寵物轉移注意力,您回去后有實施嗎?現在感覺如何?”
段鈺濡的視線從窗邊抽離。
“有。”
“您養了什么?”
“一條金魚。”
齊維月點頭:“它們的鱗片很漂亮,放在家里的確賞心悅目。”
食指輕敲桌面,他再開口:“除此之外,還養了點別的。”
一下養太多可不是什么好方法啊。
“是什么?”
女孩黑亮的眼睛浮現出來。
“一條小狗…或一只小羊。”
或?是“和”吧?
“您把它…它們養在家里?親自照顧嗎?”
“嗯。”
“是什么品種?”
“沒有品種,隨意撿來的,羊的話……可能是小山羊。”
真是古怪的品味。
“為什么要養一只小山羊?”
段鈺濡輕輕抬眼。
淺灰的眼瞳在這刻微睜,一瞬從非人的空洞感切換如常,柔軟的眼白蕩漾室內碎碎燈光。
“在西方宗教文化里,山羊通常被認為是惡魔的化身。”
是要開始探討宗教么?齊維月正襟危坐,開口:“是,但……”
“一個原因是,它是橫瞳動物,這種動物的眼神永遠平和、慈悲、無起伏,神性的錯覺,讓人誤以為被包容。”
也許她應該做好一個傾聽者。
“另一個則是,山羊會在人類無法看見的地方嘗試直立行走,或許,是為了擰斷人的脖子。”
方糖墜落咖啡杯,女人感覺后頸刺麻。
段鈺濡垂著眼,漫不經心擦拭手指:“不過,還有一種說法,中世紀的男人貧窮,性欲無處發泄,于是強奸了溫馴的山羊,事后卻聲稱是到了惡魔的引誘。”
“而山羊是惡魔附身的容器。”
他笑:“人多卑劣,生來就會顛倒黑白,推卸責任。”
很不對勁的狀態。
齊維月斟酌再叁,繼續先前的問題:“所以,您養它是為了……”
咖啡勺攪出漩渦,吞噬糖塊,段鈺濡漫不經心畫圈,銀勺在杯壁不斷撞擊。
鐺啷。鐺啷。
“或許我想試試看,她能不能擰斷我的脖子。”
“……”齊維月竭力維持的平和表情快碎掉,“您可真會開玩笑。”
段鈺濡沒再答,捏住咖啡杯扣,頷首輕抿。
還是苦的。
“段先生,您還做那個夢嗎?夢里的場景也和之前一樣嗎?”
夢里的場景么?
男人女人,流血的身體。
只不過這次不一樣。
鮮血的中間,多了一只小羊。柔軟的小羊,皮毛染紅的小羊,被割開喉嚨的小羊,她的眼睛未閉,橫生的眼瞳和鮮紅割口平行、重合,在看他。
慈悲的眼神。
“段先生?”
段鈺濡放下咖啡杯,微笑起身:“我該走了。”
寫字樓十八層外,高懸著私人心理診所的招牌,詹知記下名字,上網一查,信息不多,只有零星的帖子在吐槽它高昂的收費。
段鈺濡在看心理醫生?
那張仿佛萬年不變的模式化笑臉浮現腦海,詹知一陣惡寒,抖肩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切屏出去,又開始搜他的名字。
這人神秘得很,網上照片都找不到幾張,更別提家世背景,心理健康與否。
一無所獲啊。
詹知泄氣,肩塌下去,兩指捏著放大段鈺濡的臉,是出席什么活動的現場照,他在人群中,十指交叉放膝上,端坐,入了鏡。
相關詞條點進去,寥寥幾句。
看了有無數遍了。
想起那天他似是而非的回答,項圈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