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呼吸流淌。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響動,段鈺濡應該是把手機拿開了,她分明聽見有人說話,聲音卻跑得遙遠。
耐心等幾秒后,這人答:“放心,我暫時不會過去。”
暫時?這個暫時是多久啊?
還想問,段鈺濡繼續:“抱歉,我有個會議要開,等一下會有人聯系你,你需要什么想說什么直接告訴他。”
詹知閉上嘴,不吭氣。
等兩秒沒聽見回應,段鈺濡低低吐了句“再見”,掐滅通話。
上課鈴在腦袋頂上打響了。
詹知把斷成一截一截的木棍丟進雜草叢,翻了個白眼。她也是過上專人負責的日子了,估計就和小說電視劇演的一樣,是他助理吧?
什么大老板做派。
不過也多虧這大老板做派,昨天舅媽那邊就接到通知,說這宿舍是資助方提供的,為了節省學生通勤時間,提高學習效率。李德輝親自聯系,倒是省了詹知解釋的功夫。
這兩天她斷斷續續搬了東西來學校,周五放學回家,飯桌上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吃晚飯,擰門進去只換來一秒的安靜,沒人發言。
詹知也不說話,徑直回了自個兒臥室。
她在柜子里翻找,沒闔閉的臥室門外,碗筷叮當碰撞,然后,
“我說有的人啊,要家里東西的時候就巴巴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住上校就忘了這個家呢,沒養大就忘本,大了也是白眼狼一個。”
尖利刻薄。
詹知拉開抽屜,一件一件雜物找過去。
“看看,說話也不應,在學校就學了這些。”
沙啦沙啦——
柜子里雜亂無章,她的東西極少,大部分是男生小時候不要的玩具課本,都往這兒塞了。
“找什么呢?你那點東西還沒拿完?別想把我們家東西偷走啊!”多次被無視,女人咽不下這氣,手邊剝殼的蝦丟進男生碗里,擦著手喊一句。
沒有。
詹知翻到最低下,原本那兒有個上鎖的小塑料盒,現在已經不見了。
“我東西呢?”
“你還有什么東西?”
“我放在這兒的。”詹知站起來,沖來到臥室門口的女人一指示意,“我存獎學金的銀行卡,誰拿了?”
“哦,那個啊。”舅媽滿不在乎地瞥一眼,“你有什么獎學金?不是我供你吃住供你上學,你能考出那成績嗎?你那點錢也沒多少,你哥暑假想換個新手機,我看了,剛好夠。”
飯桌上,高個男生看過來一眼,不在意低回頭去,邊笑邊扒飯。
詹知站兩秒,黑亮的眼睛定定盯住人,仿佛從來不認識她一樣。
“憑什么?”
舅媽怒了:“你在瞪誰?”
“那是我的獎學金,我自己學習掙來的,你這是偷竊。”
“偷?”女人像聽見什么笑話一樣,快步走過來,一指她身上,再一指旁邊的床,“詹知,你自己說,你這些年吃的飯、身上的衣服、睡的這床哪兒來的?哪兒來的!一點報恩的心都沒有,現在居然說我偷你的東西?”
“可我爸媽的撫恤金不都被你拿走了嗎?”
“那是你們家欠我的!”
女人給了她一巴掌。
同以前很多次一樣,劇烈的啪聲,迅速燙紅的臉頰,詹知側頜,耳邊話語激烈破音。
“要不是你爸媽干出那虧心事,你舅舅也不會現在還在醫院躺著!你一次都沒去看他,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我爸媽所有的錢都用來賠償了。”
“不夠、不夠!”
快要劃破耳膜的銳聲中,詹知吸氣,攥拳,推開她跑走。
女人在身后尖叫:“你去哪兒!?”
輕車熟路找到廚房角落,那兒站了把錘子,以前的工具,用不上了還一直留著。她撈起,在幾人驚駭的目光中沖到主臥,去砸那上鎖的保險柜。
“你瘋了嗎!”
“媽!”
曹玉娟要上來阻止,詹超跳下去,死死抱住她,飯桌上僅剩的小女孩爆發出尖銳哭叫。
混亂吵嚷。
詹知全然不理,一鑿一鑿下去,直到銹鎖掉落,保險柜的嘴巴洞開,被迫吐出她的卡。
“你還要不要臉…”詹超罵著過來,詹知回頭,錘子往他腳下哐一丟,白瓷磚裂開蛛紋,把人嚇得臉色煞白僵矗原地。
“我只要我的東西,除此之外,我一分也不會多拿。”
“你有什么……!”
“我不欠你什么。”
詹知挪到門邊兒,短發凌亂毛糙炸在耳邊,半邊臉通紅高腫,晚霞樣瑰麗,一雙眼倔強又不服輸,里面沒有淚,像被燒烈的天。
“我不會再回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