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賀候做的……
他煩躁的搓了搓頭發,希望賀亭衍這么聰明,能想到個兩全的法子。交于朝廷全身而退,或是暗地里把那筆銀兩挖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歸還。
罷了,還不還都不關他的事,他能守著秘密不說已經是最大的忍讓了。何況他守著的,還是個傷天害理的缺德事兒。
營地拆得很快,被安排遷徙的百姓人數沒有他想象得多,整個城能幸存下來竟不到百人。
呂鶴給他安排了馬車,但他覺得自己還沒這么廢物,隨便找了匹馬便翻身上去了。
他勒著韁繩松了松筋骨,跟著隊伍離開時,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眼鄲石安。
隱約間,他仿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城墻上望著他。只是距離太遠他看不真切,等搓了把臉再看時,那道身影又消失了。
他沖邊上同騎馬匹的煌三桑問道:“城里不是都空了?那誰留下燒尸體?”
煌三桑回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城墻,說道:“副將應該安排了士兵,燒完了就會跟上隊伍的。”
江敬舟皺著眉,疑惑道:“你們怎么發現我的?大夫可有說我是因為什么病?”
兩人說話間,呂鶴在隊伍前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煌三桑答道:“大夫說你是中毒,所以好的比我們都要慢。至于發現嘛,自然是我發現你的。”
江敬舟握著韁繩的手指收緊。無枝應當是朝廷的人,也不知道賀亭衍對無枝都說了什么。現在不僅不懷疑他,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他四下張望著看了看,確信除了眼前的隊伍沒有其他的暗衛或是朝廷士兵。難道是消除疑慮所以撤兵了?那沙狼的人會不會也消除了疑慮?
不對,沙狼的人見過他脖子里掛的鑰匙,即便朝廷不懷疑他,那些人卻是未必。但如今鑰匙已交還給了賀亭衍……
他再次回頭看向逐漸遠去的鄲石安,喃喃問道:“賀亭衍,真的回朝廷去領賞了?”
鄲石安縣衙內,金線透過火光泛著層光,在破敗的斷案堂中被布成了縱橫交錯的暗網。
堂中央的火堆旁,賀亭衍臉色蒼白,神態淡漠。
他用藥粉撒著左手心里十幾道用金線劃出的傷口,一些劃得早的已然結痂,但若是手掌稍稍用力又會再次將其崩開。
一只手處理完了,另一只手就顯得沒這么方便。搗鼓間,被塞在袖子里的鑰匙叮鈴的掉落在地。
帶著螺旋模樣的細小錐子,左側有三塊凹槽,深淺不一。在地上滾了幾圈后,停在了燃燒的柴火旁。
他看著鑰匙的凹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凹槽里的小卡扣像極了他平日里做的機關匣。
他拿起鑰匙,照著機關匣的記憶左右相擰。果然,一聲清脆的響聲后鑰匙當真成了兩截。
里面有一張被卷起來的紙,展開后,竟全是密密麻麻的草書小字。像是在情急中慌忙寫下的,而紙張的背面還印著半邊紅色的龍印。
二十二年前,宮中突遭變故。六王爺煌莽手握重權起兵造反,攜手朝廷重臣,康家、賀家、蘇家和沈家逼宮。
煌莽將自己親哥哥煌喬的十三位妃子以及皇后全數斬殺,也包括所有龍嗣和歸于陛下的朝野勢力。
而唯一僥幸的,只有被陛下寵幸過的一名舞姬。
六王爺煌莽逼宮之日正逢舞姬臨盆,陛下便將泛安的虎符和傳位詔書放于機關匣內,由陛下的貼身暗衛黑狼保管,將剛出生的皇子送出宮門。
此子賜名,煌瀾。
忽然,被綁了金線的縣衙門傳來一陣響動。
賀亭衍收起鑰匙,右手展開,拇指捏住袖套甩出的金線前段。看著門外的人影,沉聲道:“什么人?”
門外的身影有所遲疑,看動作像是在拔刀。
金線隨著門扉的緩慢開啟而繃緊,只要在稍稍開大半寸,屋子里的金線便會將斷案堂的梁柱全數絞斷。
“賀亭衍,你在門后邊兒放了什么東西?”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賀亭衍頓時脊背僵直,驚顫著起身把門上綁著的金線拿開。
門扉被推開,江敬舟滿臉不痛快地看著他,“不是說去朝廷領賞了?你現在在這兒又是怎么……”
話說了一半,他愣住了。賀亭衍的模樣明顯是一副生了病的模樣,嘴唇沒有血色,雙手上還纏著染血的紗布。
“你,怎么……”
賀亭衍按著門扉的手微微發顫,而后恢復常態,臉色陰沉道:“誰讓你回來的?這里現在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江敬舟用腳卡著門縫自顧自地推門進來,看著滿屋子吊滿的金線,說道:“你能待我為什么不能。”
他回首看向賀亭衍,干咳一聲后說道:“你的工錢我也不能白拿,免得日后我四海鏢局的名聲壞了。”
賀亭衍的眼底帶著水汽,他看著這個人許久,而后別過頭說道:“出去,你若是現在留下……”
“沙狼的人就會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