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舟氣不打一處來，這人就是鐵了心跟他慪氣。他琢磨著用以往的招式放軟了話頭，道：“別鬧了成嗎，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跟著喝了點(diǎn)兒酒。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跟個男人……”

這話若是放在跟呂鶴說話前還能讓人高興點(diǎn)兒，但放到現(xiàn)在，只會覺得在勉強(qiáng)。

賀亭衍收了桌上的黑玉，放到衣襟里便打算睡覺。

江敬舟看著那行云流水的動作皺起了眉，先前他說無枝跟賀亭衍有什么關(guān)系是胡謅的氣話。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真被說中了似的，至少賀亭衍從沒把他的什么東西放在心口過。

這塊黑玉撐死了也就是塊用來掛在腰間的東西，無枝交給賀亭衍不過是用來抵押被拿走的糧草。說直白點(diǎn)，這破玉放哪兒都成，憑什么放在比錢袋還重要的地方。

賀亭衍躺下了，他也跟著躺下睡在一旁。

以往兩人睡一塊兒賀亭衍總抱著他，還會拿胳膊給他當(dāng)枕頭，冷了也會幫著暖手暖腳。今天好了，直接背對他管自己，就連被子還是他自己拉過來蓋的。

太安靜了，他必須得再說點(diǎn)兒什么，要不然到明天天亮這事都不算完。

“那張泛安地圖上有什么是不能給我看的嗎？干嘛一生氣就把它燒了，多可惜?！?

賀亭衍閉著眼，呼吸勻稱沒有應(yīng)答。

江敬舟側(cè)過身從后背抱著他，而后耍賴似的貼著這人耳邊道：“我知道你沒睡，別裝了。”

賀亭衍悶聲道：“轉(zhuǎn)過去?！?

“我不。”

江敬舟得寸進(jìn)尺地把手探向賀亭衍的衣襟，但就在即將碰到黑玉時被這人一把拽住胳膊甩開了。

這到還真是第一次，他沒好氣道：“你有什么東西是我不能碰的，干嘛把這破玉當(dāng)寶貝似的護(hù)著？我就看看也不行嗎？”

賀亭衍睜開眼，“你知道我們的問題不在這兒?！?

“對，問題不在這兒，問題就在于你。”江敬舟沒什么好氣，干脆也背過身當(dāng)看不見。

暗罵道，只準(zhǔn)州官放火不準(zhǔn)百姓點(diǎn)燈！

許久后，賀亭衍轉(zhuǎn)過身，剛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這小子已經(jīng)睡著了。

前一刻還在跟他置氣，下一刻便去見了周公。這模樣脾性，還真是跟當(dāng)年在棺材里時一模一樣。

他把胳膊小心地放到江敬舟的脖子下，低喃道：“孩子心性。”

第二日一早，江敬舟習(xí)慣性地翻身抱人，摸了半天卻撲了個空的。他困頓地坐起身，好半天才想起來昨晚跟賀亭衍慪氣來著。

帳篷外的天光剛亮，透著帳篷上厚重的白布泛著層老舊的黃。

燒水的爐子火已經(jīng)滅了，被賀亭衍丟進(jìn)火中的地圖就剩了個邊角，羊皮卷上還畫著山林的圖案。

帳外偶爾能聽到士兵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應(yīng)當(dāng)是在熬煮吃食。

他翻身下床，撩開帳簾問道：“看到世子了嗎？”

熬著大鍋米粥的士兵聞聲應(yīng)道：“好像是去查看災(zāi)情了。哦對了，今兒個一早天還未亮就來了個書生模樣的人，說是找世子要東西，兩人一塊兒出去了?！?

“哦?！苯粗蹜?yīng)了聲，

無枝這么快就把孩子送到目的地了？

他套了件外衫系著腰扣問道：“這粥是要送去城里的？我可以幫忙?！?

士兵不好意思地推拒道：“不必了，您是副將的好友，不用做這些活?！?

江敬舟樂了，“如今疫癥嚴(yán)重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不必在意這些虛的?！?

說罷，他將布巾戴好便幫著提起兩桶剛熬好的粥放到推車上，問道：“怎么走？往正門還是偏門？”

士兵感激道：“偏門，我再去多拿個飯勺?！?

發(fā)放白粥的地方就在鄲石安的偏門門口，來拿粥的百姓則是些還未被傳染的，所有人都排著隊有序的按照需要人數(shù)拿粥。

江敬舟幫著盛，問道：“城中既然還有人未被傳染，為什么不把這些人叫出去安頓？”

士兵道：“得病的人太多了地方不夠，而且疫癥爆發(fā)時這些人也在城里。副將不敢確定是否真的完全沒被傳染，就只能暫且封城不讓人出來了?！?

江敬舟隨處看了看，粥都快發(fā)放完了也沒見到賀亭衍身影。

忽然，排隊的人群中響起了謾罵聲。

一位蓬頭垢面頭發(fā)花白的老太，一把奪過剛離開隊伍之人手里的白粥，也沒顧及這粥燙不燙，狼吞虎咽地就給喝了。

完事后像是不太夠，又轉(zhuǎn)頭要去搶其他人手里的。

排隊的人帶著謾罵退開了一條道，生怕碰著了會染上什么疾病。

而就在所有人都要避開時，一位書生模樣的人將手里的白粥遞到了老太面前，說道：“慢點(diǎn)兒吃，別燙著了?！?

老太愣了愣，拿過白粥便往城里跑走了。

江敬舟：“無枝？”

無枝直起身對他笑道：“又見面了，江鏢頭?！?

“這兒疫情嚴(yán)重，你拿了玉就趕緊走。”江敬舟驅(qū)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