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亂、叫喊、哭泣。被人拉出來的焦尸在鏢局外排成一排,只是那模樣被燒得辨不清原本面貌,剩下堆枯骨,早已不知誰是誰。
“江敬舟——”
賀亭衍看著眼前的大火,疼痛的身體蜷縮一團,鼻腔跟耳朵里相繼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疼,渾身都疼,尤其是心口的地方,悶著憋著。那個會笑會惹他生氣的少年,最后離開時的神情,是對他的恨。
他終究,還是把身邊的人全都害死了……
柏穗城外的山林,江敬舟拿著匕首瘋了一般狂奔。晚風在他耳邊呼嘯,他急喘著氣翻身躲進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他捂著嘴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不讓人聽見,他匍匐地面,透過灌木縫隙看著幾道追趕著他的黑影穿梭而過。
這些人的手里皆拿著刻有狼頭圖紋的狼刀,他們的身上還染著鮮血,那一定是與爹打斗時留下的。
手掌握緊匕首,骨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他不能沖動,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沖出去白白送死。
他必須得活著,活著才能替爹報仇!
黑衣人罵了句,摘了面罩后惱怒道:“居然讓那臭小子跑了!”
另一個黑衣人沒好氣道:“那小子一定是皇子,也不知道今年是個什么年紀,若是年齡相符,東西必定在他身上!”
一名女子在兩人身后,安撫道:“急什么,黑狼不是還有個夫人跟女兒,查查都去了哪兒。那臭小子走投無路,必定會去與他們會合。”
兩名黑衣男子忙拱手道:“是。”
江敬舟躲了一夜,周圍的灌木劃的他滿身是傷。有那么半刻,他一度以為昨晚的悲痛只是場噩夢。
右手緊握著的匕首在日光下隱隱泛著光,他看著刀刃,忽然紅著眼嗤笑一陣。
何其可笑,都到了這種時候,被他當做護身符一樣的東西,竟還是賀亭衍給他的。
他惱怒地將匕首丟棄,可就在準備離開時,又回首將其收回。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確實已經一無所有了。
他在山林里走了整整兩日,幸運的是沿途都沒再碰上那群追殺他的沙狼。
不能回錦州,不能回柏穗城,他看著漫無目的的前路忽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從前鏢局押鏢他曾跟爹出過幾趟城,可大多都是些周邊的小城鎮,從未去過遠途。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無知無用。
出了山林便到了柏穗城相鄰的城鎮,這座城他還是頭一回來。抬頭看城門的牌匾,三個大字他一個也不認識。
守門的士兵見他一身狼狽原想上前詢問,但看到他這身衣服又后退一步沒有阻攔。
他差點兒忘了,離開侯府時他穿得是賀亭衍的衣服。
進了城途經一家包子鋪,誘人的香氣飄得滿大街都是。他走了兩天一夜滴水未進,此刻聞著這包子味兒實在餓得慌。
可他逃出來時什么也沒帶,身上唯一值錢的只有匕首和這身衣服。
他盯著蒸籠看了許久,老板滿臉笑意地問道:“呦,客人這是怎么了,滿臉的傷。”見他一身好衣裳,又殷勤地問道:“可是要買包子?若是買得多了不方便拿,小的可差人送到貴府。”
“我……”
江敬舟當了十六年的少爺,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別說是吃食,他這輩子都沒體會過什么叫缺錢。
可現在,他真的非常需要錢。
他頓了頓,想說四海鏢局卻又怕一旦暴露會引來沙狼的人。但讓他像個乞丐一樣去乞討,他辦不到。
“我能不能……在你這兒做工?刷碗或是掃地都行,我就想換你幾個……”
“原來你沒錢啊,我當穿得一身富貴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公子哥兒。”老板滿臉嫌棄地驅趕道:“走走走,我這兒小本生意用不著伙計。”
江敬舟:“……”
見人轉身要走,老板又有點兒于心不忍,道:“小子,你若是要上工便去東大街的告示欄看看,那兒有不少要招人的。”
江敬舟道了聲謝,便往東大街走。
這個城鎮離柏穗城太近他不能久留,稍稍賺點兒能買吃食的銀兩就必須得換地方。
招工的告示欄跟以往的皇榜欄不太一樣,牌子較小,且所有招工的告示都堆疊著貼在了一塊兒。想要找什么活計,就必須得把這些告示全都看清了才行。
江敬舟無奈地站在告示欄前,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一字不識得毛病到了此刻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無人能欺,可事實上,離開父母失去了少爺身份,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蹲在一旁告示欄的男子看了他許久,這種神情樣貌的人他見得多了。吐了嘴里稻草,上前問道:“小子,你這是迷了路想找活計?外鄉逃難來的?”
江敬舟應道:“是,你要招工?我就換幾頓飯錢,不長做。”
男人擺擺手,“沒事兒,餓了吧?我替你買點兒吃的,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