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棺材的內里狹小得很,他雙膝分開跪下時還磕到了放著的金鐲。力道太大,磕得他一陣齜牙咧嘴。
趁著抬棺的人還沒來,他趕緊拉上棺蓋把自己藏了起來。而后匍匐著,對那裹著白布的尸體耳側輕聲說道:“賀亭衍,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白布沒有動靜,甚至靠這么近都感覺不到呼吸起伏,他抬手去拉那頭上蓋著的白布。
手指剛剛觸及便被這“尸體”一把緊握住了手腕,悶聲道:“你怎么認出來的?”
江敬舟為了配合這人,動作時都盡量不發出聲音。只是這棺材里實在是窄小得厲害,除了這么匍匐的撐著身體外也沒別的動作能做,要不然不做筋骨就得貼賀亭衍身上去了。
他壓低了聲音道:“我認得你的手,一眼就瞧出來了。”
賀亭衍收回拽著他的手掌,干脆拿下蓋頭的白布摘了手上的玉扳指。
江敬舟繼續說道:“哪有人死了兒子還像李氏伯爵那般淡定的,這要換成是我爹,估計都要哭得上下氣接不上了。”
他看著躺在他身下動彈不得的賀亭衍,問道:“我剛才進來時你為什么沒動靜?該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吃人心的妖吧?”
賀亭衍看著他,神情淡漠地問道:“你是嗎?”
不得不承認,有那么半刻他是有想過。畢竟在他眼里的江敬舟,確實不怎么像個正常人。
江敬舟看著這人一臉認真地樣兒就覺得好玩兒,兩手張牙舞爪像嚇唬孩子似地說道:“我是啊……”
他原也是鬧著玩,不想話音剛落,心口處便撫上了一只手掌。手掌溫熱,掌下的心臟跳動有力。
江敬舟整個人都變得僵直不敢動彈,看著賀亭衍那張好看的臉,他甚至覺得下一刻自己的心就要被剜走了!
趕忙拽住這人手腕,緊張道:“你做什么?”
賀亭衍緩慢地收回手,說道:“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妖。”
江敬舟連忙喘了口大氣,沒好氣道:“我當然是人,你這么突然摸過來,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
“沒什么,嚇我一跳。”
賀亭衍看著他跪在上方的姿勢,輕笑道:“你也有怕的時候?”
“當然,我又不是什么天下無敵。”
做給伯爵府嫡長子的棺材,按理應當是嚴絲合縫的。但賀亭衍躺著的這副,從外看華貴從內看實則粗糙。
外頭的白光透著縫隙往里照,倒不至于昏暗到看不見彼此的臉。當然也可能是故意這么做的,為的就是能讓躺在里面的人不被悶死。
他看著身下的人,問道:“你究竟在玩什么?我還以為你是為了紙婚奇案呢,就想著進來看看你穿上新娘紅服是個什么模樣。
哦……我知道了,剛才坐你輪椅出去的是伯爵府的嫡長子吧?你們串通好的?那貪污民脂民膏還有那些黑賬的事也都是假的?”
賀亭衍打斷道:“不假。”
“怎么就……”
話還未完,賀亭衍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小聲道:“別出聲,有人來了。”
江敬舟當真就這么僵著沒再動,手掌覆蓋下只有他輕微不可聞的溫熱呼吸。
棺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是拿了白布過來蓋棺的下人。
布頭蓋下,遮住了外頭照向棺內縫隙的陽光,頓時將兩人所處的地方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等人走后,江敬舟就著捂嘴的手掌,悶聲道:“你好香啊。”
賀亭衍慌忙收回手,皺眉道:“別胡說。”
第13章 紙婚案(七)
江敬舟也不怕忌諱,干脆低頭在賀亭衍的身上聞了聞,說道:“真的,你是不是偷抹女人脂粉了?”
他有些嫌棄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這種癖好。”
賀亭衍抵著這渾小子的肩膀拉開距離,厭棄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江敬舟樂壞了,他見過賀亭衍生氣,但這么氣急敗壞還不能拿他怎么樣倒是頭一回。
不禁調侃道:“連生氣的模樣也像極了姑娘,我看你干脆當個姑娘算了,還能多招人喜歡……唔!”
賀亭衍捂住了他的嘴,手里的飛鏢尖抵著他下顎,威脅道:“你在多說一句試試。”
江敬舟漸漸找到了欺負這人的樂趣,被手掌悶著說不了話。正打算在干點兒什么缺德事的時候,裝著兩人的棺材忽然被人裝上了木棍支架猛地抬了起來。
他跪著的姿勢本就沒什么著力點,這么晃動頓時身體向前傾摔在了賀亭衍的身上。那捂著他嘴的手掌沒能及時拿開,這一撞愣是碰到了他的唇,前牙頂著唇瓣,活活嗑出了兩道細小的破口。
江敬舟是個武夫,身上摔疼了磕壞了他都習慣,可這柔軟的唇上倒還是頭一回。既不敢出聲大罵又不能齜牙咧嘴,只能強忍著啞巴吃黃連。
他這嘴毒的報應未免來得也太快了些!
抬棺的人不像是府里的下人,應當是外頭專門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