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舟蹲在窗沿上沒進去,兩手搭著看仵作解剖尸體。那躺著尸體的枕邊當真沒了新娘剪紙,就連地上也沒瞧見任何被撕碎或是掉落的殘片。
他抬手在鼻息前揮了揮,喃喃道:“昨晚還臭氣熏天,今兒個怎么伴著股脂粉味兒。”
賀亭衍距離仵作兩米外坐著沒吭聲,只是拿過仵作弟子遞給他的案件紙皺著眉查看。
江敬舟不習慣這么沉悶,出聲問道:“這究竟算不算是紙婚奇案?被刨心,又有剪紙新娘,說起來還真是挺像的。”
正在動刀的仵作年紀看起來跟陶先生差不多,不過臉上沒有胡子顯得要年輕些。他對這位鏢局二公子的品行早有耳聞,知道隔年會跟侯府成親家也沒起身拜禮。
說道:“自然是不算的,如若真有剪紙新娘,那便是有人不知紙婚案的原委,想故意栽贓。”
賀亭衍放下手里的案件紙,說道:“兇手跟紙婚奇案不是同一個人,刨心的手法不同。這具尸體傷口凹凸不平,像是個沒有功夫的人第一次動刀。”
江敬舟越聽越好奇,“能不能跟我具體說說?死后被刨心,然后找個姑娘陪葬?”
仵作看了眼明顯不想搭理的賀亭衍,收了開皮肉的刀子去邊上的銅盆里洗手。而后拿過弟子手里另一把更小的刀再次走到尸體邊上,邊動刀邊說道:“陪葬倒確實是陪葬,不過跟刨心案是兩回事。”
話說一半又停了,江敬舟側過身坐在窗框上,“你們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嗎?”他攤手道:“我可是得了陶先生的令,三日內要寫出紙婚奇案的解決之法的。你們要是不說,課業寫不出來可不能平白無故的罰我。”
仵作轉過頭看了眼賀亭衍,見人點頭默許后便起身解釋道:“紙婚奇案,奇的是人死后被挖墳刨心,而這紙婚,說的便是女子陪葬。
陪葬的陋習早在先帝繼位時便被廢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又被世人再次提及。”
他嘆氣道:“而且這陋習,在如今的律例里是被默許的。”
“荒唐,活人陪葬怎么能被默許。”江敬舟天不怕地不怕的罵道:“如今的陛下,是日子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屋子里的三人皆是一愣,心道這心高氣傲的平民少年膽子倒是不小,當著他們這些跟朝廷有關的人竟也敢口不擇言。
賀亭衍訓斥道:“不可胡言亂語。”
仵作搖頭道:“江公子在這屋子里說也就罷了,若是說給外人聽,恐怕是要掉腦袋的。”
江敬舟顯然還是個未經惡事的毛頭小子,得了身功夫本事便覺得天下無敵,殊不知這世間險惡權斗心計。
賀亭衍看他一副坐沒坐相的模樣便頭疼,說道:“下來,要坐著便好好坐,如此坐在窗框上半點兒沒有禮數。”
“我又不是第一天沒禮數,你讓我下來我偏不下來。”他興致高漲的沖仵作繼續問道:“那活人陪葬旁的紙人又是怎么回事?還有那些鐵鏈跟鎮尸變的符紙又是用來干嘛的?”
仵作見他問個不停,要是不說完恐怕這尸體是剖不安生了。
于是道:“被刨心的七位原主死法不同,有的是因罪而死,有的是病死,也有的是意外而死。這些人死前皆未娶妻,死后三日被挖墳取心。
巧的是,大多都是些富裕人家,有兩個還是權貴之子。被刨心后家人傷心欲絕,怕人在地底下寂寞便出重金去買女子陪葬結陰親。
但因為刨心的人是先下葬的,喪葬很是忌諱換棺材,說是換了地方便會影響家中貴氣,便干脆買了副新的雙人棺材,扎個死者的紙人像來完成這陋習。”
仵作手里的刀子劃開了死者的腹部,繼續說道:“至于鐵鏈跟符紙,那新娘子被活埋枉死,自然是要拿東西鎮壓的。”
江敬舟沉默著數了數,“不對啊,據我所知,妖吃人心的案子也就六起。先不說眼下的這具,光這紙婚案死的也不止六個了。”
“外頭所知的妖吃人心案都是被活剖的,并未算上死后被刨心的數量。”賀亭衍繞著手里的金絲絞線,再次提醒道:“下來。”
江敬舟吃過兩次那金絲絞線的苦,當即縱身一躍從窗框上跳到了賀亭衍的身側。站直了身體,左手環胸右手摸著光溜的下巴。
“全都是富貴人家……”他思慮的轉頭看向床上的死者,問道:“那這盛秀才呢?也會給他弄個陪葬的新娘?”
賀亭衍抬頭看他,也沒問這人是如何知道死者的姓氏,只是沉著張臉問道:“你想說什么?”
其實在江敬舟說出死者枕邊有張剪紙新娘后他便心里大概有數了,只是被派出去查問的人還沒回復,他便不能下定論。
兇手是誰,他已經知道了。
江敬舟笑道:“真要有陪葬,那就干脆偽裝成新娘的模樣躺棺材里,那刨心的人是誰,開了棺材不就知道了。”
主意雖說得荒唐,可賀亭衍卻宛如醍醐灌頂,低喃道:“是個好主意。”
另一邊的仵作忽然出聲打斷道:“還真如世子所料,這人是喝酒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