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勒站得筆直,手中提著一把西麟戰刀,面對殿內的遍地尸骸,微微蹙眉。
身側領兵的阿珂作勢要沖進去,卻見阿古勒抬手阻攔。
沈武挾持了沈常安,這是做好了要同歸于盡的準備!
沈武在沈常安耳側輕聲道:“看來,你在領主的心中的確有幾分分量,他的下屬竟沒有直接進來屠了我。有意思,難道他以為,只要不殺我,我就會給你生的機會?”
言畢,他對阿古勒道:“讓開條路,只要能讓我出去,我自會放了沈常安。”
沈常安深吸口氣,隨即咬緊牙關,沉默不語。
他理應在此刻對阿古勒大喊,讓其直接動手??伤f不出口,就像他無法對父親下手一樣,只能繞一個大圈,逼得沈武弒父。
他想,如果阿古勒能不管不顧地沖進來,殺了殿內還活著的所有人,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見殿外眾人不退,沈武怒吼:“滾開!讓你們退開一條路,都聾了嗎!”
阿珂握緊手中戰刀,欲要上前,卻被阿古勒再次攔下。
“給他讓路?!卑⒐爬章曇舻统?,一雙紫瞳燒著火氣。
眾人只好向兩側退開,為沈武讓了一條出路。
沈武示意侍衛跟上,當看到皇后時,他猶豫了,隨即眼神示意侍衛將皇后放了。
他挾持著沈常安,一路從寢殿退至城墻之上。
阿古勒帶著人緊跟其后,見沈武上了城墻,急忙派了幾個輕功好的人去城墻底下候著。
城墻上原本的侍衛已經換成了沈常安的人,所有人拿刀對著挾持沈常安的沈武。
人進一步眾人便退一步。
兩人身前是為數不多還愿意效忠沈武的侍衛??上煞奖沂?,若沒有沈常安作為人質,早就敗了。
沈武的后背貼著城墻,城墻下是伽蘭城的主街道,已經有不少百姓聚集在了街道上圍觀。
眾人對著城墻上的人指指點點,人群躁動。
沈常安的發冠掉了,被沈武拽著的長發凌亂地散落著。
沈常安:“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沈武答得好似當真在欣賞風景:“既是要死,總要挑個好地方。老東西的寢殿實在太臟,我如何能受得了?怎么?你喜歡死的時候,與那些骯臟的尸體待在一塊兒?”
沈常安笑道:“那倒是,總要走得體面些。”
沈武用力拽了下沈常安的頭發。
沈常安吃痛,只好將頭再次抬起。
刀刃抵在脖子上,甚至能感覺到刀刃上沾染的滑膩血跡順著衣襟落下。
沈常安學起了阿古勒的花腔:“既是覺得臟,為何不將殺我的刀也換一柄干凈的?”
沈武樂了:“當然,你若覺得太臟,也可以選擇咬舌自盡?!?
沈常安:“……”
言畢,沈武竟真的欣賞起了城墻下風景。
微風拂過,楊柳輕晃,街道兩側的樓宇瓦舍炊煙裊裊。雨季快要過去,房屋四周到處都是花團錦簇。
多么漂亮的人間煙火,即便是朝政如此動蕩,也仍然能讓人浮躁的心靜下來。
沈武忽然說道:“幼時初登城墻,正是元宵佳節,那晚,我與你拿了一盞父親為我們親手做的燈籠??上?,我跑得太急,不幸將手中的燈燒毀。”
沈常安沉默不語,不懂沈武怎么突然與他說起小時候的事。
沈武:“所有人都羨慕我們,也羨慕你手中的燈。那時我便想,若是將你從這城墻上推下去,然后拿走燈籠,眾人的視線,父親的視線,是否就只會注意到我一個人的身上?”
沈常安:“……”
沈武:“可我下不了手,只因你說,愿將手中的燈籠贈予我?!?
沈常安面色微沉,聽著沈武的話,憶起了兩人年幼時的模樣。
他規勸道:“松手吧,你若現在松手,還能回去看一眼大母。”
沈武笑得肩膀抖動:“看一眼?然后告訴母親,我敗給了一個最不該敗的人,或是告訴母親,我親手弒父?”
沈常安沒再吭聲。
沈武笑完,眼神隨之變得狠厲:“你的好計謀,如今已不會再有人愿意臣服于我。沈常安,這都是拜你所賜。”
他道:“我自小就恨透了你。我恨他們有眼無珠,明明我什么都比你好,卻始終只把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沈武抓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沈常安啊沈常安,你究竟,為什么要是我弟弟?”
“若我們只是君臣,那該多好……”
沈武撤了抵在沈常安脖子上的刀,而后一把將沈常安推開。
沈常安面色慘白,踉蹌著站穩后急忙回頭。
只見沈武爬上墻頭,展開雙臂。深吸一口氣,享受著伽蘭的煙火氣。
隨即,徑直地往下倒去。
“兄長!”
沈常安來不及思考,他急忙伸手去抓,用力地拽住沈武手腕,堪堪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