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繃著臉,薄唇緊抿。
阿古勒實在理不好那袖子,干脆放手,由著那袖子皺巴著。
“想要刑部令,就拿我想知道的事來換。”
沈常安的眼眸深邃,幽幽地瞧著阿古勒:“若是那個人不想見你,即便我說了,你也尋不到他。”
阿古勒的紫瞳變了色澤,他問:“你怎知他不想見我?”
沈常安沉默良久,隨即轉(zhuǎn)身往前廳里走去。
阿古勒抓過沈常安胳膊,稍稍用力把人拽回來。
沈常安瞪著他。
阿古勒揚(yáng)著嘴角,朝沈常安伸出那只卷著皺巴袖子的手:“你們伽蘭的官服,我穿不慣。”
沈常安:“朔大人究竟想說什么?”
阿古勒松開他,展開雙臂道:“幫我穿衣服。”
“……”
沈常安緩了口氣,無奈,只好抬手幫阿古勒整理敞開的衣襟。
躲在大門外的沈四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兩個劍跋扈張的人,莫不是要打起來?
這朔大人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好人,沈特使竟是被當(dāng)成下人使喚!
沈常安扣著扣子,手指碰到了阿古勒的喉結(jié),頓覺指尖發(fā)燙,卻又不想收回了讓人看笑話。
阿古勒倒是心情不錯,低垂著眉眼,一個勁地瞧著故作鎮(zhèn)定的人。
一段時日不見,沈常安的氣色遠(yuǎn)不如在西麟時。許是過度思慮,面上的病態(tài)也變得重了些。
穿著身藍(lán)色錦緞,束腰規(guī)矩,不像在西麟時那般隨意。嘴唇緊抿單薄,眉眼寒涼,如同人一樣薄情寡義。
系完衣襟扣子,阿古勒又將兩只卷著袖子的手伸到沈常安跟前。
趁著搭理袖子的功夫,順道瞧了瞧沈常安被打斷的右腿。
雖說走路時還是有些異樣,不過大體已經(jīng)恢復(fù),即便不用杖子也能走得穩(wěn)健。
“腿還疼不疼?”阿古勒忽然問道。
沈常安沒回應(yīng)。
阿古勒便一把捉住幫他整理衣袖的手。
沈常安動了動唇:“托大人的福,這輩子都好不了。”
“阿珂。”阿古勒叫道,“收拾東西,今晚在特使府休息。”
阿珂不習(xí)慣伽蘭禮數(shù),拱手時依舊按照西麟習(xí)俗:“是。”
沈常安擰著眉宇,提醒道:“提刑司有專門打理過的府邸,即便未上任,也可去府內(nèi)暫住。”
阿古勒佯裝沒聽懂沈常安的逐客令:“我也是受領(lǐng)主交代,來看看險些害了西麟的沈特使過得如何。若是過得不盡如人意,也能讓領(lǐng)主高興幾日。”
阿古勒走進(jìn)前廳,往亂糟糟的后院瞧了片刻。
院中雜草叢生,只清理出了一條方便行走的小路,水井上壓著石板,想是太沉了沒能掀開。
灌木中的狼窩倒是清理得干凈,可惜木板用料太次,遇上暴雨,泡個半日便壞了。
阿古勒沖著躲在門后的沈四招了招手。
沈四膽怯,想著沈常安都得聽朔羽的,他這樣的下人更應(yīng)該把人當(dāng)祖宗般供著。
急忙從門后出來,沖著阿古勒拱了拱手。
阿古勒指著他:“去買些上過木油的好木料來。”
沈四下意識看了眼沈常安,見沈常安點頭,才逃一般地離開特使府。
西麟來了官員,按理應(yīng)當(dāng)先去宮里面見陛下,而后去提刑司府邸暫住,等陛下下旨接令。
可偏偏阿古勒隨心所欲,解決了攤販一事后便去了西麟特使府。
消息傳到宮里,氣得崇宗帝當(dāng)眾摔了一盞好茶。
西麟的官員要拿伽蘭朝廷的權(quán),來的第一日便擺起了架子。這哪是來當(dāng)官治理百姓?分明是仗著西麟戰(zhàn)勝來耀武揚(yáng)威。
可如今的確是西麟領(lǐng)主當(dāng)?shù)溃酚鹉耸穷I(lǐng)主欽點,得罪不得。
思來想去,終還是讓使臣去特使府請人。
墨仁順得了令,急急忙忙駕著車到特使府。
奈何恭敬地叫了半天門兒,卻是無人接應(yīng)。
無奈,只好讓屬下上前敲門。
不想才敲了兩下,那虛掩的門便開了。倒不是有下人接應(yīng),純屬這特使府沒把大門關(guān)嚴(yán)實。
院子里傳來木頭敲擊的聲響,不知道的,還當(dāng)是這特使府要重修。
“下官墨仁順,拜見西麟特使。”
墨仁順說完,想是聲音太輕里頭的人沒聽見,便又往前幾步,就著推開的門大聲道:“下官墨仁順,拜見西麟特使。”
院子里的人總算有了動靜,不過不是沈特使,而是穿著官服的阿古勒。
一頭束發(fā)隨意挽起,官服袖子卷著,坐在矮凳上,一手拿著木板一手拿著錘子。除了身上著裝,哪里有個官樣兒?
墨仁順呼吸一窒,連著下巴上的白胡子都跟著抖了抖。
“領(lǐng),領(lǐng)主!”
剛清理完后院的領(lǐng)主愛將抱著捆雜草走至跟前,踹開另一扇虛掩的大門,將雜草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