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勒騎在馬上,居高臨下,面具后的目光,即使看不清也能感到寒冰刺骨。
“你如何知曉敵軍軍情?”說話聲低沉,好似壓著怒火的野獸。
各部落首領心照不宣。
雖說沈常安在西麟博得了一些好名聲,可到底是個伽蘭人,又曾是伽蘭謀士,軍隊里出了內鬼,第一個質疑的便是他。眼下阿古勒厲聲質問,傻子也知道此次入陷是因為誰。
眾將士一個個陰狠著雙目,宛如豺狼虎豹,隨時都能將沈常安千刀萬剮。
大軍躁動不安,沈常安不答話那便是默認,若不是阿古勒在,怕是已經有人要開口罵人了。
子穹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原是最不看好沈常安,可一起相處了這么久,沈常安又盡心盡力地為阿古勒謀劃,此刻叛變,竟有種被自己人背叛的羞辱感。
他大聲質問:“望沈先生回答!若先生是受奸人脅迫,我子穹仍當你是先生!”
扶著沈常安的阿珂沉著臉松手。
沈常安頓時摔在地上。
他不停地吞咽著,脖子和面頰上還結著未化風霜。
“……若是,要活……向后退十里。”短短幾個字,好似如鯁在喉,說得無比艱難。
“沈常安。”阿古勒的聲音宛如利刃。
沈常安重復說道:“要贏伽蘭,就讓大軍退后十里!”
他說得身形微顫,胸口郁結。
阿古勒勒著韁繩,驅使披著軟甲的戰馬踱步到沈常安跟前。
“殺了他!!”
有隨行首領咬著牙道:“西麟不需要背叛者!”
越來越多的首領跟著叫嚷。
“殺了他!”
“領主,殺了他,為兄弟們助興!”
“殺了他!!”
“殺了他!!!”
阿古勒收起弓箭,轉而抽出腰間戰刀。
白光晃過沈常安視野,那刀刃上的血跡都還未來得及清洗。
那是伽蘭人的血。
沈常安呼吸急促,一頭青絲被吹得紛飛,肩膀和胳膊上有箭痕,擦破了點兒皮有血跡凝結,狼狽不堪。
他看著阿古勒,跪坐在雪地里,也不知是心有不甘還是寒冷,雙手抖得厲害。
阿古勒的戰刀自馬上向他伸來,搭在他肩膀上,稍稍用力就能取他首級。
沈常安望著那柄刀,呼吸時,鼻息和唇前飄著白氣,在刀刃上凝出一層水霧。
“阿古勒。”他聲音顫抖,“殺了我,就再無人能幫你擺脫困境。你若是死了,西麟終將會成為伽蘭附屬,往后西麟子民,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阿古勒冷冽著一雙眼,面上的獸骨面具好似地獄修羅。
他再次問道:“你如何知曉敵軍軍情?是否報信?”
沈常安的嘴唇凍得發紫,他無法回答,可即使不答,眾人心中也已知曉。
阿古勒的眼底蓄著水汽。
沈常安不敢抬眼,心中好似刀絞。
阿古勒握緊戰刀,迎風而下。
沈常安閉眼,只聽得鏗鏘一聲,幾縷發絲跌落。
他猛吸了口氣,心驚睜眼。
竟是阿古勒,替他擋下了來自伽蘭軍的飛箭!
沈常安望著雪中斷箭,有片刻失神,那箭尾處的伽蘭印,隨著視線模糊逐漸辨不清模樣。
阿古勒一聲號令:“往谷內行進十里!”
眾將皆是一愣,紛紛拱手阻攔。
“領主,谷內早有埋伏,此刻進去定會被敵軍包圍!”
“伽蘭奴隸的話不可信。霧太大,探子無法前行探查虛實,若伽蘭首軍并未藏有火藥,此刻進谷便是棄了唯一生路!”
“領主。”
“領主!”
子穹很是氣憤:“領主,沈常安通敵不可信,此刻勸退定是有詐,若是聽令進谷,西麟就真完了!”
阿古勒的目光始終看著沈常安:“后退十里!”
不滿聲此起彼伏。
子穹心知阿古勒是被沈常安迷了心竅,當即拔出戰刀勒馬上前:“沈常安就是個禍害,我去殺了他!”
阿古勒橫刀阻攔。
子穹氣不過,險些和阿古勒動手:“領主!莫再被騙!”
沈常安的右腿隱隱有了些知覺,他單手撐地,踉蹌著站起來:“……若大軍再不退,伽蘭首軍的火藥即刻便會點燃。如今兩軍距離不過百米,若不是有狼煙大霧,怕是已經斷送了半支軍隊。”
他緩了片刻氣息:“退十里,峽谷內有處寬廣江河,我有一計,能讓西麟軍全身而退。”
眾將沉默,沈常安不可信,可若是真的,往前硬戰便是死局。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前進或是后退都不見得有活路。幸得谷中大霧,若退軍十里行至中段,至少能緩戰幾日,屆時好歹能有商議對策的時辰。
沈常安見眾將猶豫,便道:“我熟知谷中地形,眼下兩軍的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