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滿腦子都在想險些毀了阿古勒地盤的領主。
他緩了緩心神說道:“你帶著眾首領而來,領主又當著所有人的面殺死自己胞弟,如今在西麟人眼中,他已然是個為了權勢六親不認的暴君。只要你堅持鎮守,此刻即便是起兵造反,草原上的百姓也只會感激你。可惜,除了獲得美名和拉攏更多的部落外,你絕不能在這種時候逼領主下臺,否則消息傳到伽蘭,便是伽蘭向西麟宣戰的好時機。可若是不宣戰,三首的軍隊怕是會被領主收了去。”
“咳咳……”沈常安喉嚨發癢,咳了一陣后,吐出口積血。
“沈常安!”
阿古勒坐在床邊,一身來不及換下的甲胄上到處都是干涸血跡。
他用雙手撐著沈常安肩膀,片刻后,一把將人摟進懷里抱著。
一顆心怦怦直跳,生怕沈常安隨時都會命殞。久經沙場,他竟是也有怕的時候。
“常安,常安……”他收緊胳膊,一只手撫著沈常安的頭。
真是糊涂,因為一個消息就急匆匆地跑去伽蘭尋人,卻全然沒有深慮,是他人設的陷阱。
幸虧黑格來得及時,還未踏入陷阱就平安地全身而退。
若是沒有沈常安,他怕是已經落入圈套死于非命!
沈常安被抱得太緊,呼吸有些不暢。
阿古勒把人松開,急忙詢問巫醫:“怎么樣?人醒了,是不是就算熬過去了?”
巫醫冷哼:“脈搏太亂,診不出來。”
阿古勒神情緊張:“亂?為何會亂?”
巫醫看了眼垂眸的沈常安,再看一身戾氣的阿古勒,無奈地收回診脈的手,整理醫藥箱。
阿古勒擰眉:“這是何意?”
難道當真命不久矣,活不到來年開春?
巫醫收拾完,背上醫藥箱準備離開,想了想又覺得阿古勒肯定聽不明白,便解釋道:“你在他身邊,他眼睛里只有你,我就是個神仙也診不出來。”
沈常安:“……”
阿古勒聽得一咯噔,倒是冷靜了些許:“知道了。”
巫醫掀了門簾出去,氈包里只剩沈常安和阿古勒。
兩人沉默,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沈常安渡過難關,人活過來一切平安。
阿古勒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一口氣松懈下來,腦子也清爽了不少。
沈常安想著說些什么,便道:“領主雖已失了民心,可三首到底是死于他手,三首部下的軍隊,你若是不爭,就會落入領主手里。暴君再怎么討人嫌,但若是兵力強盛,仍能讓百姓屈服。你需得……”
“沈常安。”
阿古勒背對著他坐在榻邊,打斷道:“你借此機會挑撥領主和三首,究竟是為了幫我阿古勒,還是想讓我好盡快救出伽蘭公主?”
“三首一死,領主定不會把公主放在眼里,如今留了這么大一塊肥肉等著我阿古勒接手,這公主,我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他側過臉,看著沈常安:“真是好算計啊,常安公子。”
沈常安與其對視,呼吸紊亂。
阿古勒嗤笑:“答不上來了?”
沈常安沒有回答,而是道:“此次你遇險,是華碩與我報的信,若是沒有她,我也算不到你去伽蘭是個陷阱。”
阿古勒:“所以我很該感激她?為了報答,盡快把她救出來,好讓我的謀士快些如愿?”
沈常安:“我沒有這個意思。”
阿古勒臉色難看:“沒有?三首和領主本就已經水火不容,兩軍爭權也是早晚的事,你大可以讓黑格將我召回了再動手。即便三首借此機會到我部落收隊,也好過三軍對戰。可你偏偏要把我假死的消息散給領主,又在言語上激怒他們,好讓他們在我的地盤上大打出手。看似為了我阿古勒謀劃,實際是為了讓公主有個合適的理由,盡快脫離三首這個苦海。既幫了我阿古勒,又幫了伽蘭公主。對外,我騎兵造反順理成章,對我,則是拋出誘惑,不得不去搶三首軍隊。”
沈常安咳了兩聲:“我并未算到,領主會當眾殺了三首。挑釁,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阿古勒:“未算到?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是你常安公子算不到的?”
沈常安:“……”
阿古勒不是蠢材,這種事輕易就能想明白。
他如今的依靠只有阿古勒,想要算計主君,就得想到算計之后會被知曉。既是知曉,那定是要留一線,好讓人即使是生氣,也得感激他沈常安送的這份大禮。功過相抵,功大于過,阿古勒就算氣憤也不會拿他怎么樣。
氈包壁漏風漏得厲害,寒風夾雜著風雪吹進來,把火盆上的火焰吹得左右亂竄。
沈常安怕冷,攏了攏披在身上的狐裘。
阿古勒似是心寒:“我本就答應了幫你救人,我阿古勒一言既出,說到定是做到。可你偏要用這種法子,你明知,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算計。”
他湊近沈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