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身,拿過矮桌上的巾帕捂嘴,一通猛咳后拿開,竟是在巾帕上看到零星幾點血跡。
那晚淋雨回來他便得了風寒,已經在床上躺了三日,竟是還不見好。還以為巫醫的藥怎么也能管點用,不想這吊命的東西,如此的不禁凍。
不錯了,已經不錯了。
被父親推上戰場前,大夫就已經說過,最長一年,最短三個月。
如今已經過了三個月,他依舊活得很好。
西麟的巫醫,當真是有些本事。
“……咳咳咳……”
沈常安咳得厲害,想叫人,卻是說不出話。
好在黑格碰巧帶著密信進來,見他咳得嘔了口血,匆忙叫巫醫過來看診。
黑格:“沈先生還能活嗎?”
除了子穹和阿珂,阿古勒最信任的便是黑格。往日里少言寡語,整個人和雪一樣沒什么溫度,練兵時半點兒不手軟,在戰場上也是一把好手。
阿古勒離開西麟后,軍營里便是黑格管事。
巫醫搭著沈常安的脈診了許久,眉宇緊皺,時不時地哀嘆一聲。
沈常安見巫醫欲言又止,操著沙啞的嗓音道:“但說無妨。”
巫醫看著他,冷哼一聲:“風寒事小,心病事大。早說了,我的藥治病不治心,你若還這般郁結,今年的年,也別過了。”
言閉,轉頭對黑格道:“去把阿古勒找來,人一不在就生病,再下去,怕是得讓阿古勒當藥引。”
這話雖是說給黑格聽,可怎么聽都像是在罵沈常安。
黑格不懂其中道理,只道:“傳信的鷹到不了伽蘭。”
巫醫懶得理這木頭,估計也就沈常安聽懂了。
沈常安干咳片刻,轉而對黑格道:“找我何事?”
“哦,”黑格拱了拱手,“是公主的消息。”
他將一封從三首那兒送來的密信遞給沈常安:“眼線送來的。”
沈常安將巴掌大的信展開,上面不過寥寥幾個字,“華碩安好,常安勿念”。
沈常安沉默片刻,問道:“可有告知,阿古勒會護送她離開西麟一事?”
黑格:“已經告知。”
沈常安望著手里的密信愁眉不展。
華碩究竟要做什么?
他把密信放于一側,可就在放下時,忽然摸到了幾道瞧不清的刻痕。
他忙坐起來,將密信放到火燭前照了照。
帶有刻痕的地方紙張過薄,透過火光能看到另外兩個字——“尋人”。
沈常安心下微跳,急忙詢問黑格:“阿古勒尋人的消息是哪兒來的?”
黑格:“是安插在伽蘭的探子。”
沈常安有些急了,又是一陣咳嗽:“什么探子?安插在哪里的探子?安插了多久,是只身一人,還是在伽蘭朝廷?”
黑格意識到不對:“自是伽蘭朝廷。”
沈常安嗤笑:“看來那個眼線已經叛變,若是沒有叛變,那便是被伽蘭朝廷里的人抓到了把柄,故意放出個假消息。”
他吃力地喘了口氣:“尋人的消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三方勢力爭斗時來。”
他又問黑格:“阿古勒尋人,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黑格想了想:“有些年頭了。”
沈常安頭疼,抬手摁了摁太陽穴:“伽蘭知道了阿古勒的軟肋,如今這個消息,也是故意放出來,引阿古勒入甕的。”
他沉聲道:“快,帶一支軍隊去把阿古勒找回來!”
三日的腳程,以阿古勒的千里馬,定是早就到了伽蘭!
黑格沒再詢問,急忙離開氈包出去叫人。
巫醫雖不問朝政,但事關阿古勒,他不得不問。
巫醫:“先生這是何意?”
沈常安把密信捏緊了拳在手里:“華碩知道阿古勒尋人一事,那么結果就只有兩種。伽蘭知道阿古勒的軟肋,找了這么多年都沒找到,極大的可能是已經被朝廷抓起來,好方便日后威脅。但這種可能性很小,一個人而已,阻止不了兩國交戰。另一種可能,是三首叛變,私下已經與伽蘭聯手,故意借助阿古勒安插在朝廷的探子,趁此放出消息,好將其引去伽蘭鏟除。”
三首這人看起來不怎么聰明,可他身邊的謀士卻有幾分腦子。
和親一事,阿古勒借著三首的勢攪了領主的局,等想明白了自是要借機報復。可惜阿古勒深得草原民心,他不能直接動手,那便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沈常安:“是我大意了……”
近些時日,三首守衛的硝石礦,頻頻傳出被金霧搶奪的消息,原是如此。
讓他以為三首為了礦場分身乏術,才會忽略這尋人消息是真是假。
巫醫聽得心顫,但眼下著急無用,他只好詢問沈常安:“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沈常安沉默不語。
如果三首真的已經私下和伽蘭聯手,那么草原內憂之事必定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