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該怎么與華碩交談,與其如此倒不如不見。
一群人商討半天,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向了阿古勒。
阿古勒用食指輕敲沙盤邊緣,雙眉緊鎖,帶有侵略性的目光一直盯著屬于領主的那面旗幟。
許久,他才開口道:“開門相迎。”
議事營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大伙把求助的目光又投給了沈常安,就盼著沈常安能勸說幾句。
只是沈常安還未開口,阿古勒便道:“頑抗固然重要,但若是真打起來又要死傷多少西麟將士?與伽蘭還未真正開戰就已經折了我西麟兩支軍隊,若是再死人,西麟能打仗的還剩多少?”
沈常安明白了:“你想借此籠絡民心?”
他倒是忘了,阿古勒的目的是坐上領主之位,而自古能當帝王的,絕不能是以殘暴手段踏著血肉登上寶座,至少明面上不能。
隔日,領主要來巡營的消息一經傳出,軍營里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抱怨。
阻止是阻止不了了,但既是做好了要受這口氣,就絕不能白受。
沈常安讓議事的將士們去士兵營里一塊兒抱怨,最好是酒后,借著勁兒與底下的人把阿古勒受的氣全說出來,等把人的火氣說到頂點,再唉聲嘆氣滿臉無奈地訴說阿古勒為何忍讓的原因。
常言道,會叫的孩子才有奶喝,做好事當然得讓人知道。不光是軍營里知道,還得讓整個西麟皆知。
受了氣卻還要為百姓生死顧慮而忍讓,既得了民心,又能讓伽蘭明白,草原三十部當真是一條心。
做完這些,沈常安又讓阿古勒拿出一部分物資送去需要接濟的部落,且一定要趕在領主分發好處之前。
三首得了礦場,領主得了公主又得了伽蘭那么多陪嫁品,按理,此二首手里的物資是眼下西麟最為充盈的部落。可兩人吞了錢財物資,卻沒有與聯盟軍和其余部落分享,此舉定能離間一部分人心。
而阿古勒趕在兩人之前相送物資,即便領主和三首本就要送也無濟于事。同樣的好事做在了別人之后,就算拿出的物資比前者更多,部落里的人也只會想,如果沒有阿古勒帶頭做表率,領主和三首又怎會輕易把物資送來?
“咳咳……”
沈常安喝完藥,將藥碗遞給來診脈的巫醫。
屋子里彌漫著難聞的藥味兒,就算掀開門簾通風也沒什么改善。
巫醫搭著沈常安的脈,沈常安則渾身無力地望著氈包頂。
寒風呼嘯,把牢固的頂棚吹得呼呼響。
自從用了烈焰蛇蛇毒,他的身體便時好時壞。那蛇毒好似吊命仙丹,用的時候效用顯著,可一旦停用,這身體便變得比以往還不如。
沈常安:“這蛇毒當真能治我的病?為何我覺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巫醫閉著眼診脈,好半天才回答沈常安:“思慮太重,傷神傷身。要是想病好,就得當個普通人,否則,即便是仙丹靈藥,也治不好你。”
巫醫上了年紀,說話的速度很慢且聲音略微深沉沙啞,聽起來莫名地讓人安心。
沈常安無奈笑笑:“多謝。”
巫醫收回診脈的手,收拾東西時還是忍不住地提醒了句:“領主和伽蘭公主今日來巡營,你若是不想見,裝病即可。”
沈常安嘆了聲:“我倒是想,可我猜,領主定會在必要時提起我。”
華碩公主曾是伽蘭常安公子的未婚妻,這事兒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后來他病重,圣上取消婚約后怕壞了公主名聲,才命令底下的人不準提及。
可悠悠眾口,就算明面上不說誰又能管得住私下。阿古勒找人稍稍打探就能知道的消息,領主定是也已經知道。
上回因為梵音的事讓領主吃了啞巴虧,如今有這么好的機會,當然要好好將他羞辱一番。
沈常安在被窩里躺了半日,終于在太陽落山前聽到領主來巡營的動靜。
他緩慢地坐起身穿戴衣服,可就在以為要被阿古勒叫出去見領主時,忽聽子穹押著個滿嘴污言碎語的小子丟到領主跟前。
“狗賊!你們這么對我,遲早都會死在伽蘭軍手里!”
被丟到地上的小子罵罵咧咧,恨不得把眾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
子穹懊惱地往小子身上踹了一腳,大罵道:“伽蘭奴隸,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不得對領主無理。”
沈常安走到門簾旁,撩開簾縫向外看去。
領主穿了一身甲胄,帶了不少將士,身側跟著兩名公主侍衛。
一群人站在營地正中,從簾縫里看過去,只能看到小部分人,公主以及公主的婢女皆不在視野中。
領主摸了摸沒牽韁繩的獵豹,對子穹扔出來的奴隸看都懶得看:“你們明知道,我說的伽蘭奴隸是誰。扔這么個沒腦子的小子出來,怎么?敷衍我?”
子穹裝傻充愣,回頭問阿珂:“兄弟,你知道的,我這人笨,實在沒聽懂領主是什么意思。我帶來的難道不是伽蘭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