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的一顆心跳得不受控制,他抓著阿古勒那只受傷的手,微微收緊。
紗布下的皮膚也不知被凍成了什么樣?
阿古勒掀開被子鉆進被窩,攬臂把渾身發熱的沈常安抱進懷里:“還冷不冷?”
沈常安猶豫片刻,又把伸過去的手收了回來:“不冷。”
“瞧著是不冷,渾身都是汗。”阿古勒拉攏被子,“巫醫說你這個病不是不能治,只是治病的藥有些難尋。”
沈常安聲音沙啞:“我聽過烈焰蛇,醫治我的太醫說,這蛇性子烈毒性強,入不了藥。”
阿古勒鄙夷地哼了聲:“你們伽蘭的庸醫從來都只會危言聳聽。這蛇的毒性得看季節,若是平時倒是真吃不了,只有在冬眠的時候正好。”
西麟的山一年四季都有雪,不過到了夏天就只有上到山頂才能遇到。想要一直有蛇來當藥引,還真不是易事。
沈常安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這巫醫的藥方雖好,也只能頂一個季節,等過了冬季,沒有藥一樣會變得和從前一樣。阿古勒這般,無非是想讓他幫著談硝石生意罷了。
見沈常安沒說話,阿古勒低頭問:“在想什么?”
沈常安輕語:“能熬過這個冬天也好。”
阿古勒收緊胳膊:“既是能治好,一個冬天怎么夠?”
沈常安抬頭看他:“你想治好我?”
阿古勒說得理所當然:“能治好為何不治?我可不是你們伽蘭的庸醫,有好東西都藏著掖著,哪兒舍得給百姓用。”
沈常安身體發熱心里也跟著發熱,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的病能治還要治好。
阿古勒看了眼沈常安的嘴唇:“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沈常安嘆了口氣:“好。”
阿古勒松開他坐起身,轉頭去床邊的矮桌上倒茶。
身為首領,卻半點兒沒有首領的架子。對男姬如此,對下屬們更是如此。
沈常安看著阿古勒的脊背,不禁有些感嘆起伽蘭的主仆規矩。繁雜事多,動不動就是以下犯上。
阿古勒倒完水,把茶碗遞給他。
“有冷茶嗎?”沈常安接過茶碗,可這茶燙得很,一時半會兒喝不了。
“不行,巫醫說,你這藥喝下去絕不能吃生冷辛辣之物。”
阿古勒把茶杯又拿了回去,端著碗吹了幾下,覺得差不多了,才將茶碗送到沈常安嘴邊。
沈常安頓了頓,就著茶碗喝下去大半。
阿古勒把碗放回矮桌,攬臂再次將他抱緊,拉過獸皮被褥把他裹了個嚴實。
沈常安靠著阿古勒頸窩,許久后問道:“那個人,生得什么模樣?”
阿古勒閉著眼疲憊地睡了過去,可那只放在沈常安后背的手卻仍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著。
“嗯……”他吃力地應了聲,壓根兒沒聽清沈常安說了什么。
沈常安緩慢地伸出手,沒什么力氣地抱住阿古勒腰腹。
第0018章 新首(五)
藥效起得快,沈常安昏昏沉沉睡了三日,三日后便真如阿古勒說的那般不再懼寒。
可即便如此,身上的著裝仍是里外三層厚實保暖。
阿古勒去別的部落借了輛牛車來,為防止風雪寒冷,還特地用防風布在車上做了個簡易的車罩。吃食用具一應俱全,還順道改了身行頭,穿回西麟百姓的常服。
沈常安躺在牛車里,望著厚實的防風車頂隱隱出神。
該怎么與礦場老板談論硝石一事他還沒有想好,阿古勒軍中的物資并不歸他管轄,他手里沒有任何能用來交易的東西。
阿古勒一襲深色毛皮外衣,梳高的發辮放下來,戴著用狐貍皮做的帽子,撤了身上的銀飾品。雖看起來像個無權無勢的百姓,可那一身威武煞氣,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絕非等閑。
沈常安抬頭看了會兒,見牛車已經駛離部落也就懶得再說。
談礦場一事,若是用阿古勒的新首身份說不定還好談一些。
阿古勒駕著牛車聽身后半天沒動靜便回頭看了看。
沈常安掀了狐皮被褥躺得倒是安穩,受傷的右腿撤了夾板,微微曲著。穿著他的衣服,衣袖略顯寬敞,戴著的毛皮帽子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按理我應當給你蒙住雙眼,我西麟的主城至今為止還沒有伽蘭人知道該怎么走。”
“哦。”沈常安回的淡漠。
阿古勒沒話找話:“不過你就算了,反正就算死了也是我西麟的鬼。”
沈常安:“……”
阿古勒:“伽蘭沒什么好,從皇帝到官員,沒一個好東西。你要是真想回家,不如等我收復統一,屆時我帶你回去,想怎么樣都行。”
沈常安把左手枕于腦后,回得漫不經心:“嗯……”
阿古勒身體后仰,伸手進來掀開他遮臉的毛皮帽。
沈常安覺得陽光刺眸,下意識側頭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