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鹿都過冬了,只獵到一頭。”他用西麟語對正在熬藥的巫醫說道。
巫醫不會伽蘭語,說話時帶著濃重口音:“雪太大,運送物資的駝隊得半個月后才到。”
阿古勒走到巫醫身邊坐下,拿過木質托盤將鹿腿放上,隨即從腰間拿出銀制匕首,動作麻利地將鹿肉分成數塊。
熱氣裊裊,肉香蓋過了藥味,熏得沈常安腹中饑餓。
阿古勒分了一部分給巫醫,看到藥盅里的干蟲和藥草,不禁蹙眉:“他得的什么病?”
巫醫面無表情地接過鹿肉,緩慢地塞嘴里咀嚼。
什么病難以描述,伽蘭人的身體本就比他們要弱,即便是小病也比西麟人麻煩。
“活不長。”巫醫輕飄飄地說了句。
阿古勒不以為意,他本也沒覺得沈常安能活長久。
隨手拿起切下的鹿肉,從一旁的罐子里拿了點兒鹽撒上,撕扯著大口進食。
他看了眼緊盯著食物的沈常安,心情不錯地挑了一塊,像喂食狼崽那般將肉丟了過去。
沈常安無法伸手接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塊好肉掉到床邊地上。
氈包的地面鋪了厚實的布料和毛皮,還算干凈。
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將那肉撿起來端詳。
已經兩天沒有進食,此刻的他饑腸轆轆,別說是沾了塵土,即使丟在爛泥里也一樣能撿起來吃凈。
沈常安艱難地坐起來,裹著虎皮,只露出一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鹿肉。
烤肉鮮嫩,咀嚼時近乎是狼吞虎咽,全然沒有世家子弟該有的禮儀規矩。
兩只手掌大的鹿肉,不到片刻就被他吃食殆盡。
他抹了把嘴,有些意猶未盡。
巫醫吃完了肉,把熬好的湯藥端到床邊,無法說伽蘭語,只能用眼神示意沈常安把藥喝了。
沈常安并未猶豫,也不問這藥里都加了什么,接過藥碗,咕咚咕咚地全數喝下。
阿古勒曲著一條腿,拿肉的胳膊架在曲起的膝蓋上,一副草原人的野蠻坐姿。
“不怕我下毒?”他用伽蘭語問。
沈常安吃飽喝足,拿過湯婆子重新躺下。
他閉著眼,渾身上下都熱騰騰的:“要下毒,何必多此一舉。”
火光照著沈常安眉眼,白皙的皮膚映著微黃,在火光下五官變得越發立體。
巫醫喂完了藥,拿走藥盅和一捆用來固定骨骼的木板,臨到離開,又回頭對阿古勒道:“敵國的人還是少接觸得好。”
阿古勒倒是自信:“他一個癆病鬼,起不了風浪。”
巫醫沒有繼續勸阻,只道了句“這人將來會是個瘸子”,便匆匆掀開門簾走了。
布簾夾雜著冷風,大雪里,阿古勒的寵姬安靜地等在門外。
好看的五官被寒風凍得通紅,長睫結著冰雪,一襲紅色外袍把一個略帶陰柔的男人襯托得楚楚可憐。
巫醫掀開門簾時阿古勒正好瞧見,于是站起來,掀了門簾把人拽進氈包。
寵姬冷得發抖,一雙手凍得像冰。
阿古勒把寵姬的手握在手里,搓了幾下又吹了些熱氣:“這么冷,還出來做什么?”
寵姬沒施面妝,除了穿戴艷麗外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清俊。一頭烏發沒有束帶,零散披著。
他看了眼睡在阿古勒床里的沈常安,半點兒沒有其他男寵那般急躁。只是深情地望著阿古勒,柔聲道:“怕你晚上睡不著,想過來看看。”
阿古勒拉攏他的外袍:“回去,今晚你不用伺候。”
寵姬面露失望,忽然伸手抱住阿古勒,模樣像是快哭了:“我很想你……”
沈常安不想擾了二位雅興,可一個姿勢睡久了實在手麻。無奈,翻身時只能盡量動作輕些。
只是套在脖子里的鐵鏈礙事,怎么動都會發出聲響。
他嘆了口氣,拉過虎皮蓋住眉眼。
不得不說,面前的這位寵姬確實比趕走的那位手段高些,且模樣生得好,即便是座冰山也得被化成春水。
可這阿古勒卻不解風情,有美人主動送上門,居然也舍得拒之千里。
阿古勒把寵姬推開:“聽話。”
寵姬失望離開,門簾蓋上前,仍舊戀戀不舍。
阿古勒薄情也不是一兩天了,一顆心也不知給了誰,對誰都淡薄。
火盆里的火漸漸弱了,阿古勒拿了幾塊炭扔進去,火星子舔著邊兒無情吞噬。
他拿過一張羊皮,有些煩悶地查看物資運送的地圖。
半個月才能送來,光靠打獵可養不活軍隊。何況山上的獵物都是些瘦小野獸,打完了,來年吃什么?
沈常安支起身喝水,抬眼正對上看羊皮卷的阿古勒。
喝了發汗的藥本就心浮氣躁,聽到阿古勒把寵姬趕走更是頭疼。
他今晚恐怕是過不好了。
想要活下來,光是當阿古勒的男姬可不行。這人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