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如晦暈頭轉向地趴在他懷里,比了個三:“沒多少,兩杯。”
這小醉鬼,數都數不清了。
陸昃笑了起來,順手替他摁下多出的那根手指。
鄔如晦噌地把臉從他懷里抬起來,雙眸裹了層月色,襯著眼角鮮紅的小痣,竟顯得有些纏綿悱惻:“你笑話我。”
沒等陸昃出聲,他用力晃了晃腦袋:“不對,我來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陸昃挑挑眉:“什么?”
“你……”鄔如晦抱著他的腰,“我……”
沒等他嘟囔出個所以然,他已經稀里糊涂地抱著陸昃撲到地上。
雪白花瓣騰起又落下,露出他驟然湊近的臉。
藏青色流蘇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掃在陸昃手背上,他手指微不可察地一蜷。
原本淺淡的酒香變得濃郁,隨著鄔如晦略顯急促的呼吸灑在陸昃頸脖間,滾燙。
鄔如晦眸光濕亮,醉意朦朧,因而無論他現在在看什么,都端的是一派深情繾綣,就好像眼里只裝得下這一人。
直把陸昃看得心里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異樣,他臉上綻出一個笑,雙頰通紅,輕聲道:“你有徒弟媳婦了。”
陸昃怔住,整個人都凝固了一瞬。
這話的意思很簡單,他一聽就明白,卻還是在腦海中反復過了幾遍。
纏綿月色與漫天飛花中,鄔如晦還在歡喜地繼續:“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我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我。”
陸昃睫羽微垂,倏地一笑:“不錯,這倒是很好。”
后續鄔如晦還在說什么,陸昃記不太清了,他瞧著鄔如晦臉上真心實意的戀慕之色,心里倒很是欣慰。
當年的小孩長大了,修為也進步神速,經過招搖山那一比試,仙門那些好事者已經給鄔如晦提上了長生劍仙的名號,這么一想,是該考慮道侶的年紀了。
甚至都不用陸昃操心,他自己已經找到了合心意的姑娘。
鄔如晦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陸昃忘了。
他負手站在雪白的月色里,微微凝眉,瞧著古剎的景色,忽然想起,剛剛忘了問那姑娘姓名和師承,鄔如晦和她在一起,他這個做師父的,合該攜禮登門拜訪才對。
天目族就剩鄔如晦一個人,將來他和心上人結契的時候,坐高堂位的只有陸昃。
既為他唯一的長輩,陸昃定然不能叫外人看笑話,以為堂堂長生劍仙家里沒人疼,連結契的規矩都不懂。
但陸昃想了一圈,身邊竟沒什么可以請教的人,于是他專程拜訪了仙門禮堂長老。
如晦與那姑娘情好日密,很快便走到了結契定終生的地步。
陸昃決心要給足排場,為自家徒兒辦一場排場足夠盛大的結契大典。
如晦是在凡間歷練時遇見那姑娘的,他們不喜冰冷的結契大典,決定用凡間的方式辦一場大婚。
于是紅綢一路從山門橫跨東海鋪到了仙門,奇珍異寶如流水般送出,漫天飛花如雨落,六界八荒有頭有臉的人物紛紛前來賀喜。
鸞鳳拉著花轎,穩穩當當地將新娘子送過來。
就連凡間都知曉,休祲劍仙愛徒鄔如晦將要成親,迎娶他心愛的姑娘。
隨著喜娘一聲“吉時到”,一身大紅衣衫的鄔如晦與那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攜手走進屋。
如晦平日里多穿黑衣,如今終于穿了回鮮亮的紅,果然俊得出挑。
陸昃與新娘子的爹娘一起坐在高堂位上,和滿座賓客一起,笑盈盈地瞧著這對恩愛的道侶。
只是有一件事略有些奇怪。
新娘子紅蓋頭下的臉部輪廓似乎一直在變來變去,一會鼻尖高挺頂起紅蓋頭,一會又空空地落下,喜服下的身形也在不斷發生變化,高矮胖瘦,沒個定數。
高朋滿座里,沒有任何人對此有異議,還在喜氣洋洋地說著吉祥話,陸昃也忽略掉了這點小小的異樣。
“一拜天地——”
兩位新人朝著室外款款一拜。
“二拜高堂——”
兩位新人攜手轉身,朝著陸昃和爹娘一拜。
“夫妻對拜——”
兩位新人正要相對而拜,忽然,此間天地轟隆隆地震顫起來,一束璀璨金光撕破飄著花瓣的天空。
四周喜氣洋洋的來客,沉浸在幸福中的新人,都仿佛壁畫上即將剝落的顏料,岌岌可危。
陸昃目光驟然變得冰寒,休祲劍錚然出鞘,劍氣森然:“誰敢亂我徒兒大婚?!”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橫過來,攥緊陸昃握劍的手腕。
陸昃眼中殺氣四溢,抬眸卻看見的是——
鄔如晦近在咫尺的臉。
休祲劍的劍氣驟然散了。
……不對。
眼前這人雖然跟鄔如晦長得一模一樣,但神態跟他那從來笑意溫暖明亮的徒兒不一樣。
他面色陰云密布,鎏金瞳中兩簇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