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肩吾又名開明獸,乃是個老成精的家伙,聞言避重就輕道:“少年長大了是會穩重些。”
鄔如晦眼珠轉動,看向陸昃,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對撞幾秒,陸昃面無表情地一頷首,鄔如晦涼颼颼地別開了視線。
孟昭然感覺這氛圍著實有些詭異,但他不敢吱聲。
狻猊奇道:“怎么了這是,這對師徒不是一向如膠似——”
陸肩吾一把捂住他的嘴:“見過劍仙、仙尊二位閣下。”
身為微曇的心腹手下,他們自然知道自家陛下的師父也同樣不喜繁文縟節,簡單一番寒暄后,陸肩吾帶他們來到一處寢殿。
微曇提過的繡娘在侍從的帶領下走進來,尤其激動地朝著陸昃拜道:“劍仙大人,可算找著您了,您一百二十九年前在寧南織室訂做的衣裳,今兒我給您送過來了,做生意講究一個誠信,蠶娘幸不辱命。”
陸昃差點把這茬給忘了,接過她呈上來的芥子戒。
神識探進去掃了一圈,發現里面各式羅綺近百件,不僅有自己的,還有徒弟們的。
一百二十九年前啊……
那時小曇和昭然還是小蘿卜頭,羌杳也只是個少年,這批衣裳來得太晚了,合身的怕是只有陸昃自己和如晦了。
不,自己也不適合了。
陸昃搖頭一笑,將芥子戒遞給鄔如晦:“如今里面只有你的還能穿。”
鄔如晦接過,抬眸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愛穿白衣。”
豈止是不愛。
仙界近幾百年都以白衣飄飄為風尚,認為這樣才能彰顯仙人清冷縹緲之意。
但陸昃偏生愛花里胡哨,就連劍穗都配了上千種,致力于做仙人里最敗家的那位,極盡富貴雍容。
旁人頭一回見他,一定不能將他同威名赫赫的劍仙聯系起來,但見他笑意風流,錦衣華裳的模樣,更像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公子哥。
總之不是什么正經劍仙。
陸昃整整袖口,淡淡道:“是么,畢竟年紀大了,不但死犟,還愛上了素凈。”
鄔如晦遭他一嗆,沒有追問,低頭摩挲了一下這只芥子戒,眼睫微垂。
孟昭然鼓起勇氣,試圖打破師父師兄之間這涌動著不陰不陽的氛圍,沒話找話道:“師父喜好變了,大師兄倒是念舊,一直戴著這根發繩。”
鄔如晦常年束發,他的這根藏青色編織發繩里摻著銀絲,尾端銀飾珠串綴著流蘇,的確精致。
陸昃的目光在那根發繩上一觸即分,揣著手無動于衷地看向另一邊。
鄔如晦隨口道:“約莫是合眼緣吧。”
·
月相虧了又盈,轉眼到了十四,明日便是昆侖群仙盛宴。
仙魔之戰前,群仙宴顧名思義,只宴請仙門修士,后來兩界握手言和,仙帖也被發向妖魔鬼界。
陸昃在仙帖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表示應邀時,鄔如晦不咸不淡地道:“你不是不去么?”
陸昃擱下筆,眸光冷然:“天機閣應了邀,為師少不得前去會上一會。”
天機閣破開白毛山禁制盜走鄔如晦尸身,還取走一縷魂魄作要挾,堂而皇之在晚照臺用機關螢火蟲動手腳,屢次三番挑釁陸昃。
無論他們有恃無恐的底氣是什么,這昆侖山,他們要是敢進,就別想再出去了。
仙帖上留了傳送陣法,陸昃落筆的那一瞬間,整張仙帖就散發出熒熒微光。
他屈指點在陣法中央:“隨我來。”
一旁的鄔如晦和孟昭然隨之化為光束,鉆進仙帖,再睜眼已然身處昆侖山。
當真是綿延千年萬年的仙山,仙澤濃郁到幾乎要化水,凜冽風雪中,卻有仙宮巍然矗立,來自六界的修士化作五彩流光,紛紛往仙宮去。
陸昃領著兩個徒弟甫一落地,就有接引的仙童恭敬上前,脆聲道:“三位貴客里面請。”
陸昃隨手將仙帖遞給他,那仙童打眼一掃,卻驚得手一抖,差點沒拿穩,趕緊扯起嗓子:“休祲劍仙到——”
一石激起千層浪,四下皆是嘩然,霎時間諸多目光投來。
陸昃手負在身后,氣定神閑地抬腿往前走。
仙童再接再厲,繼續高聲道:
“長生劍仙到——”
“破月仙尊到——”
這下便不止是嘩然了,有修士驚得法寶脫手,哐當一聲砸了腳,還兀自瞪圓眼眶,目光在師徒三人,尤其是陸昃鄔如晦二人身上打轉。
但陸昃過去甚少結交仙門同僚,乃至于仙門絕大多數修士對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孤傲。
一時間,沒人敢上前攀談。
鄔如晦微哂:“看來我死后名聲不太好?見我跟見了鬼似的。”
走在前方的陸昃下顎微微一繃。
孟昭然低聲道:“世人愛嚼舌根,大師兄你別往心里去。”
“都說我什么?”鄔如晦起了點興致。
孟昭然攥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