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明欲言又止。
他在想,以休祲劍仙的修為,想藏,這里沒人能夠發現他,不想藏,也沒人能攔住他,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
但一路上,確實從來沒有看見陸昃動用過靈力,哪怕是布陣畫符。
難道歸隱的意思便是舍棄靈氣的使用,像個庸碌的凡人一樣度過余生嗎?
還是他想多了,這僅僅只是對他考驗的一部分?
一旦是可能涉及陸昃痛處的問題,楚休明都會絞盡腦汁先自己琢磨琢磨,免得平白惹他這位師父傷心。
他還在猶豫的時候,陸昃先抬起頭,稻草腦袋上沒有五官,看不出表情,他只是忽然道:“休明,照著畫。”
楚休明停止胡思亂想,沒記著問,按照陸昃的指示在自己額頭上畫了個目形的符咒,完筆的一瞬間,他的眼里忽然多了很多東西,包括布在地牢四面八方,平日里隱而不顯的陣法。
陸昃舉起稻草手:“看見天邊正沖我們飛過來的鳥了嗎?”
楚休明定睛一看,果然有個機關鳥,身上不知載著什么權能,竟能一路無視禁空令和地牢護陣穿越過來:“看見了。”
陸昃:“教你個符咒,能不驚動鳥主人,將機關鳥截下來。”
他在地面上幾筆畫完,楚休明依葫蘆畫瓢卻畫得十分艱難,渾身靈力都差點被抽空,好不容易畫完符咒后屈指一彈,符咒落在機關鳥身上,果然見那鳥乖巧地掉了個頭,飛過來停在了陸昃面前。
機關鳥嘴巴一張,吐出一卷小紙條。
但即使是這樣,對他們倆此時幾根稻草扎就的身軀來說也還是過分龐大。
費了一番力氣展開紙條后,陸昃掃一眼內容,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果然。”
楚休明湊過去,將那些比他還大的字挨個看過去:“百萬援軍已至大明城十里外待命,金烏沉,狼煙起,汝攻宮門,吾破城門,里應外合,成敗在此一舉。”
沒有落款。
楚休明猛抬頭:“有人想趁妖王不在造反!”
“不錯。”陸昃望了一眼天空,暮色四合,絢爛的晚霞已經漸漸暗了下去,那一輪金烏已經沉了一半。
金烏沉,狼煙起,馬上就要開打了!
楚休明看了看周圍,發現仍是一片寧靜的模樣。
軍營的操練剛剛結束,除了留值的部分四象衛,其他都在用晚膳,然而這些談笑中的面孔真真假假,是誰會在金烏沉下去的那一瞬間撕破偽裝的面具,對夕日戰友操戈相向?
陸昃將紙條塞回去,沾上泥灰在自己、楚休明和機關鳥身上飛快地畫符咒,落筆時,符咒便融入他們體內消失不見。
同時,陸昃和楚休明的魂魄也從稻草人中抽離出來,附進了機關鳥體內。
“機關鳥的目的地和通緝令標記盡頭在同一個地方,休明我們走。”
·
赤墀峰。
破月仙尊第一個沖出來,不管不顧地撲向休祲劍仙。
他的手卻直接穿過了師父的衣袂,抓了個空,呆呆地看了兩秒空空如也的手心,這才驚覺,那只是休祲劍仙投下的一道幻影。
破月仙尊的神情一瞬間很像被拋棄的小狗:“師父……您還是不愿意見我嗎?”
休祲劍仙抬起虛無的手,在他的頭頂摸了摸:“昭然,你說的這是什么孩子話?為師想你都還來不及,怎么會不想見你?”
好騙的破月仙尊眼眶頓時紅了。
沒那么好騙的大明妖王眉尖抽了抽,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眉心,似乎有點嫌棄,但還是拽上璇璣仙尊上前行禮道:“弟子微曇,攜山門兩位師弟,恭迎師父出世。”
璇璣仙尊也道:“弟子羌杳,恭迎師父出世。”
山上山下,大片大片的修士紛紛熱淚盈眶,呼啦啦地拜道:“恭迎劍仙出世——”
休祲劍仙溫情脈脈地道:“阿曇長大了,這一百年辛苦你了,阿杳也是,你們都過來,讓師父好好看看。”
各懷心思的師徒四人敘了一番舊,旁人來看端的是師徒情深令人動容,但這四人里只有破月仙尊當了真,鼻子眼睛通紅,一直在努力地將眼淚往回憋。
直至夜色降臨,休祲劍仙才止住敘舊,狀似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題:“為師有你們三個好徒兒,此生足矣。說起來,為師在歸隱之地還有事未了,先留這么一道投影帶你們回山門,在外漂泊這么些年,也該回家了。至于那叛師墮魔的孽障,為師實在容他不得,定要把他的所有痕跡一把火燒個一干二凈,尤其是他以前住的那座晚照臺!”
他話音一落,三位徒弟神色各異。
不遠處,被大明妖王使喚去買豌豆黃的友人風擷香早就回來了,方才那處師徒情深的大戲,她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觀,聽到這里,她神色終于一變,很煩地嘖了一聲:“張嘴就要動最要緊的,你倒是明白怎么才能把他給逼出來。”
不同于消息封鎖下的大明皇城,幽冥鬼界早在休祲劍仙現身赤墀峰的那一瞬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