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不已唇角微不可察地上翹少許,仍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少年哽了半晌,沒話找話道:“你能跟我講講,為何他們都說休祲劍仙避世歸隱了,卻還能在祭劍大典上看到休祲劍嗎?”
陸不已從善如流:“因為他不要這把劍了。”
少年連尷尬都顧不上了,忙追問:“他不是劍仙嗎?普通修士尚且愛惜法寶,劍修手中劍即心中道,比性命還重要,怎么能說丟就丟?!”
“誰知道呢,”陸不已笑瞇瞇道,“約莫是境界不夠,尚未有視劍為妻不可棄的覺悟。”
少年總覺得他話里有話,不太正經,但又實在說不出哪里不對勁:“……真是可惜了,若非我還有事在身,定要去瞧瞧這位傳奇劍仙的劍是什么模樣。”
陸不已像是一下子來了興趣:“小友可是要去一線天?看你這風塵仆仆的模樣,不像本地人,我在此地居住了幾十年,若不見棄,我可為小友引路一二。”
旁人聽他這樣說,紛紛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陸不已恍若未覺,自賣自夸道:“無一不知,無所不通,有問包答。”
有個壯漢干脆直接道:“小兄弟,你不如跟我們一起走,以你的修為,難道就看不出來這人……”
少年當然能看出陸不已慘不忍睹的修為,但鬼使神差般,他還是謝絕了那壯漢,仍是選擇了陸不已。
人生地不熟的,他只需要有人幫忙帶個路,何況陸不已雪白衣袍飄飄,面容雖平平無奇,甚至含著幾分懨懨的病氣,卻自有一份從容不迫的氣度,應當不會騙人。
說走就走,陸不已帶著少年出了茶肆:“小友怎么稱呼?”
“楚休明,”少年自然地問道,“你呢?”
男人卻沒有說出方才劉老三等人知曉的名字,反而道:“陸昃,日月盈昃的昃。”
奇怪的是,不用解釋,楚休明就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好像本來就知道“陸昃”是哪兩個字。
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熟稔感令楚休明一臉凌亂地愣在原地,陸昃就已經端著高人的架子飄然而去,后腦勺長眼睛了似的,不回頭也知道楚休明沒跟上來:“小友?”
楚休明回神:“來了!”
路上,楚休明問陸昃:“陸前輩你可知,冥藤、青雷蕊位于一線天何處?”
問出口后,他目光閃爍,似是有些懊悔自己就這樣問了出來。
陸昃不動聲色地反問:“這兩種藥材隨便找個集市便能買到,小友為何要親自跑一趟?”
楚休明悄悄觀察片刻他的神情,發現他并沒有什么變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我要的是十年生的藥材,集市上不好找。”
陸昃:“原來如此。”
如他所言,冥藤、青雷蕊是十分常見的藥材,一般剛剛長成就會被摘起來,因為它們就像是大火爆炒的牛肉,鮮嫩時最為適口,過了時候只會越炒越柴,牙口好能吃,但沒必要。
因此十年生的確實很少見,來一線天碰碰運氣是正確的選擇。
然而,這兩種藥材藥性相沖,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迄今為止,陸昃只在一張偏門丹方上見過它們同時出現過——雙陰養魂丹。
這方子用材常見,但煉制方法對修士要求甚高,藥效又過于霸道,養魂的效果卻不盡人意,因此早早被其他方子取代了。
陸昃有些頭疼。
這小子怕是魂魄有損,但丹藥一類但凡沾到魂魄二字的,通常都貴得離譜,想必是楚休明囊中羞澀,才不得不劍走偏鋒。
楚休明:“那前輩可知……”
陸昃心想:知你大爺。
他面上卻老神在在地道:“我當然知曉,首先這冥藤在瘴林……”
楚休明疑惑:“可是我聽說冥藤一般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
“……的東邊,有一座懸崖。”陸昃臉不紅心不跳地改口。
這位前輩講話怎么還大喘氣?
楚休明嗅到了一絲不靠譜的味道,他撓撓頭,狐疑地看了陸昃好幾眼,陸昃回以一張圣光普照無懈可擊的笑臉,楚休明只好按捺下來:“前輩,咱們離一線天還有多遠啊?”
“我們就在一線天。”陸昃回答。
“啊?”楚休明環顧四周,除了荒郊野林還是荒郊野林,普通極了,完全不像是上古就存在的古戰場。
陸昃:“什么都沒看見?”
楚休明老實地點點頭。
“看不見就對了,一線天范圍極廣,我等早就身處其中,只不過古戰場在地上,你在地下,”陸昃笑瞇瞇地道,“古戰場兇險無比,我…們都十分敬重的休祲劍仙在此設陣,令土地翻轉,以防誤入。凡人經過,只道是一片尋常的荒地罷了。”
楚休明驚嘆:“也就是說,現在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劍仙大人當真是雷霆手段慈悲心腸。”
陸昃聽完,偏過頭忍了又忍,還是差點笑出聲,險些沒端穩世外高人的架子。
他聽茶客們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