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野嘆道:“清官難遇,為民請愿的好官更難遇。”
說著便慢步走到了幼慈院。
幼慈院大門緊閉,不過透過門縫能看到里間傳來的通明燈火,依稀還能聽到孩子們嬉笑打鬧的聲音。
這點點燈火歡笑在百姓疾走、官兵驅趕流民的亂象中顯得格外安寧。
“咚咚咚——”
道野抬手扣響門環。
“誰呀?”
里間傳來一道嘹亮的女聲,中氣十足。
道野開口應聲:“是我,道野,我來看看孩子們。”
里面沒聲響了。
過了一會兒,門內門栓咔噠一聲被抽出,朱紅漆門大開,有名穿著勁裝的中年女子干脆利落地走來出來。
“還真是你啊。”女子瞧一眼道野,驚訝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道野:“昨天,先進去吧,我帶了位友人來。”
女子不疑有他,讓開路,示意道野先進去。
門口的燈籠只能照到范圍內的人,等道野往里走,沈無霽等人跟上后,女子才看到沈無霽的模樣。
她扶著門環的手忽地一緊,雙眸發直:“你、您、您是——”
沈無霽朝她淺笑:“你好,在下季吳生。”
季吳生……
女子深呼吸,長舒一口氣:“季先生,請進。”
沈無霽禮貌頷首,帶著香菱等人進入幼慈院。
幼慈院內并未如其他宅院一般內里被打通成大型天井模樣,中間的通道更像一個花園,留出足夠的空間供孩子們玩耍生活。
道野一進院子就被孩子們包圍了,小家伙們一人繞一邊,‘道野叔叔’的喊個不停。
他朝沈無霽遞來無奈的視線。
沈無霽笑著擺擺手,示意他顧好孩子們,自己則望向身邊難掩激動的人,低笑道:“幼慈院很好,孩子們很幸福,辛苦了。”
勁裝女子垂眸,笑著感慨道:“能得小主子的一聲贊,多少辛苦都無妨。”
沈無霽停步,朝身后的香菱道:“你們暫等在此處。”
知道他們有話說,香菱和林家四兄弟笑著跑向孩子堆,一手一個抱起孩子跟他們玩。
女子這才領沈無霽往連廊深處走去。
走到無人處,女子立定回身,朝沈無霽福身行禮,聲音帶著急切與歡喜:“屬下陳名如,是幼慈院的院長,問主子安好。”
沈無霽抬手扶住彎腰的人,淺笑道:“院長不必如此,我此次來是為了尋亡母所留遺物,道野先生說幼慈院內有另一半,可是在您手上?”
“是。”陳名如直起身,明眸視線定定落在沈無霽身上,“您來了,東西自然要交給您,但眼下天沈皇宮危機四伏,您確定能入宮中佛塔取出東西嗎?”
沈無霽微皺一下眉,低聲詢問:“我有一事不解,道野先生和您手上的是通敵信件,那皇宮佛塔里的又是什么?”
陳名如勾起唇,“兵符、玉璽、亦或是天沈先帝詔書……左不過其中之一。”
沈無霽:?
饒是來時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也想不到被他母親藏起來的東西有多恐怖。
見沈無霽皺著眉沒說話,陳名如抬手推開后方房門,將沈無霽帶了進去。
“小主子,您要清楚,公主留下的東西,只要拿出來就能致沈周如于死地。”
陳名如眸光灼灼地望著沈無霽,“若沈周如死,下一個皇帝是誰?他行事會如何,外頭虎視眈眈的那些勢力又會是如何?這些您有清楚的設想嗎。公主留下東西交于我和道野共同保管,是因為清楚我二人的秉性。”
“道野忠于主子,余生只為報仇,我亦忠于主子。”
“但在這幼慈院呆久了,鐵石心腸也能軟成繞指柔,我不愿、也不想看到天沈乃至周邊諸國馬革裹尸、民不聊生。”
陳名如說得懇求,也說進了沈無霽的心坎。
沈無霽負手走至床邊,透過蒙光的窗紙看外頭歡聲笑語的安定景象,良久后道:“舍小家,保大家。權衡,取舍,必然冷硬心腸才能忍受。”
陳名如下意識攥住手腕,“那公主殿下和天沈,孰輕孰重?”
沈無霽沉默片刻,沉聲道:“我非帝,于我而言自是母親更重要,但于母親而言,南皇更重。天沈內亂,南皇和大齊必也會隨之而亂。”
非帝,是公主更重要。
那為帝呢?
陳名如欲言又止,她抬頭看沈無霽冷靜得近如雕塑的側臉,心尖微顫。
……
沈無霽要走了另一半書信,以及皇宮佛塔里的信物。
那一番話了,陳名如相信沒有確切把握的時候,沈無霽不會用佛塔里的東西攪動風云。
天色已晚,沈無霽、香菱及林家四兄弟尋了個小房間睡下休息,打算第二日再啟程離開。
東側房中。
陳名如攥著厚厚的一疊名單,和道野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