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說完,他連喘幾次,面上的幾分血色退的干干凈凈,胳膊失了力,又砸回到床上。
不止是身體的無力,還是心里的無力。
半個月后曾家將深陷牢獄之災,半年候就會因勾結謀逆刺殺太子被抄家流放,等江斂有能力去尋他們時,曾家只剩幾個幼齡孩童茍活于世。
這完全是莫須有的罪名,但曾家到底隱藏了什么,才會讓沈周如不惜拿太子做碼除了整個曾家?
氣氛一時有些死寂。
曾安逸沉默地起身凈手,洗著洗著刷的一下把毛巾甩到盆里,無奈道:“小孩子家家的摻和那么多事做什么!”
江斂皺眉:“我不想當個無頭蒼蠅一輩子報仇無門。”
“哎……”
曾安逸跨步坐到椅子上,沉聲道:“當年的事情復雜,但說來也簡單。”
先帝膝下四子爭位,永定侯府站隊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沈周如。
當時的太子親征攻打大齊,戰死沙場。
驃騎將軍高寧維是絕對的太子黨,太子死后,整個驃騎將軍府被一再打壓,新帝繼位,驃騎將軍被以通敵叛國罪,誅九族。
不止是驃騎將軍,當年所有非二皇子黨都被除的除、貶得貶。
某種程度上,當時的曾家也是太子黨。
但一是他們為太醫知道太多皇室辛密,若真逼急了鬧個魚死網破也不是問題,二是曾家未曾明面站隊,始終忠于在任皇帝。
沈周如沒有借口對偌大的曾家動手,便轉而下旨賜婚曾禾。
高寧維的長子與曾禾青梅竹馬長大,若沒有太子戰死的意外,他們才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一場賜婚,惡心了兩方人。
不,應該說江岳就是奉命惡心曾家的。
江斂低聲道:“江岳與沈周如沒有離心,演的罷了。”
至此為止,只有母親中毒與他上輩子調查的不一致。
曾安逸聲音更冷:“不管有沒有離心,這對君臣已經將不服他們的朝臣鏟除了大半。至于后來……”
似是顧忌什么,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尋了筆墨紙大開大合地寫了起來。
——先太子死于二皇子泄密
——沈周如通敵賣國
——高寧維冒死藏了證據
短短三行字,觸目驚心。
江斂眸光冷凝起來。
以沈周如的多疑,他必不可能放過驃騎將軍府的人,株連九族后也不放心,盯上了往日與之來往甚密的曾家。
哪怕曾家早早擺脫四龍爭帝的漩渦,與驃騎將軍撇清了干系。
曾安逸字字泣血——
‘阿禾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可她不能解不敢解!是和那位殺父竊位的毒一模一樣!’
江斂沉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曾安逸寫完后,用力把所有紙撕得粉碎,用燭臺燒得一干二凈。
哪怕過了八/九年,再回想起往事,依舊逼得他雙目通紅。
是曾禾用死表了忠心,用死帶走了曾家和驃騎將軍府最后的糾葛,保下他們這幾年的安逸日子。
片刻后,江斂嗓子低啞地問:“安妃呢?”
曾老太醫道:“最后一份證據,應當是在安妃手上。”
江斂猛地攥拳,然后緩緩松開。
沈周如突然對安妃態度大變、沈周如要將無霽毒廢,連上了。
提到安妃,曾安逸也搖頭苦笑道:“安妃在和親路上救下了偷天換日送去出的人,兜兜轉轉,又回到這里,只能說都是命啊。”
江斂皺眉問:“舅舅的意思是——還有人?”
驃騎將軍府還有人活著?
曾安逸點頭:“對。”
江斂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最近有見他們嗎?”
曾安逸搖一下頭,又點頭道:“三個月后是有人回京取東西的日子,要去見一面。”
“別去。”江斂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別讓他們來,你們也別去,誰都別見。”
曾安逸和曾老太醫對視一眼,雖然不懂江斂為什么如此反對,但小心行事總是對的。
把之前的事情都理清楚后,江斂才安下心來,繼續后面的事情。
江斂望向曾安逸:“舅舅,若沈周如讓您為三殿下看診,勞煩您想法子將他送去行宮。”
陛下也不喊了,直接點名字。
曾安逸下意識往院子外看,回頭嗔怪地瞪他一眼:“小點聲,就算是你自己的院子也別張揚。”
江斂笑一聲:“放心,院子里的下人都打點過了,外面有人盯著。”
所謂打點,估摸著就是捏著命門威逼利誘。
曾安逸了解他這個外甥的手段,年紀輕輕,心狠手辣。
也正是因為了解,他們之前才不敢說真相,他們怕江斂會不管不顧和那幾個人同歸于盡。
曾安逸嘆道:“說吧,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