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才人這一胎本來就保不住,只不過是從她自己栽贓別人變成被‘害’。所以錢嬤嬤身后應該還有第四股勢力,至于是皇后還是皇貴妃,那就看皇帝更疑心誰了。
那晚中藥的貓狗就是揭秘的鑰匙,現在他們將鑰匙遞到正衛手上,無論這布揭還是不揭,正衛都勢必要得罪一方人。
一路行至開云軒,領路的禁衛低聲道:“開云軒外的侍衛已經被調開,錢嬤嬤也去宣政殿了,殿下正在書房里,世子您有一炷香的時間。”
說完,他直接轉身裝作擦肩而過般離開。
江斂順著禁衛指的方向繞到開云軒后門處,后院門沒鎖,可以直達書房。
他越走心中越冷。
這次是江閑讓禁衛將奴才們支開,那下次換正衛、換其余人呢?豈不是想進就進!開云軒的奴才壓根就沒把沈無霽的安危放在心上。
書房。
沈無霽渾若無骨般縮在團椅上,四肢時不時抽搐顫抖。他盯著桌上的一疊疊宣紙,盯得眼眶發顫不自覺流淚也不肯閉上眼。
他怕自己一閉上眼,就又會沉入無邊無際的噩夢中。
“吱吖——”
震動的門板帶起幾道刺耳聲。
沈無霽一震,下意識抬頭看了過去,看了一眼后快速低頭又頓了下,然后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從門外走進來的人。
江斂逆光而立,一身儒雅的竹青色長袍在陽光陰影下多了幾分黑冷色,與他通身的氣質格格不入,令人望而生卻。
“江——世子——?”
沈無霽呆滯了一瞬。
江斂垂眸朝他行了一禮,聲音柔如融冰的泉水緩緩蕩開:“殿下,今天天氣甚好,出來曬曬太陽吧。”
第11章
從小書房里探出頭,沈無霽看著外面刺到睜不開眼的太陽,忽然覺得渾身乏力頭暈惡心。
他很累,身體止不住地下滑。
也不知道哪里的一股力氣讓他猛地張開手抱住江斂,像抱住救命稻草般用力地顫抖,聲音也在顫抖。
沈無霽痛苦地呢喃:“我害死了我弟弟。”
現在的沈無霽只到江斂肩膀處,這一抱里盡是孩子無助的掙扎。
江斂穩穩地接住他,冷靜又溫和:“誰說的?”
“大家都這么說。”
那是個快成型的孩子——
“這個大家是錢嬤嬤和小玄子,還是所有人?”
“……”
懷里的人張了下嘴,但沒有聲音,只是能感受到身前染上了大片濕潤。
江斂擁著哭得說不出話的人坐到門檻上,平靜道:“殿下,您是皇子,‘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樣類似的事情,于您往后只會發生更多,只有你強大起來,才無人敢再動這些心思。”
沈無霽呆呆地抬眸,大大的眼睛被他哭得又紅又腫,又愣是沒讓江斂聽到半分哭泣的聲音。
他不懂、或者說是不敢懂江斂的意思。
江斂壓下眼中冰冷的殺意,安撫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這是錢嬤嬤故意設的局,她要害皇嗣,順帶害你。”
沈無霽瞳孔倏地一下放大。
眼淚不知不覺干在臉上,成了兩道難看的微白淚痕。
江斂聲音漸沉:“殿下慈悲心善,這一局是數只貓狗、兩名侍衛、一個嬰兒、一位妃子,無論是哪一方出事都能讓殿下無法原諒自己,自卑愧疚就是被控制的開始。”
死一般的沉默。
沈無霽死死看著江斂那靜如古井的眸子。
掌廚的手臂、挨餓的宮女太監、何才人的皇嗣……
再往前無數讓他愧疚得壓在心里無法自拔的事情一一浮現,深夜的內疚在這一刻變成無邊的冷意,冷得他渾身發抖。
沈無霽知道自己腦子有問題不討喜,也知道自己的存在讓很多人討厭,所以他渾渾噩噩的活者,所以他渴望父皇的疼愛,他從不曾、也不想害別人。
“我不殺伯仁……”他用力拽住江斂的衣角,聲音在顫,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那一句話你再教我一遍,可以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江斂抬眸望向遠處的石榴樹,平靜道,“或許更準確的總結是,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沈無霽沉默片刻,忽地抬手狠狠擦干臉上的眼淚,然后大步往案桌走去。
桌上擺滿了凌亂的白紙,紙上到處是豆大的墨點和凌亂的筆畫。
江斂看著沈無霽一團又一團地把紙抱到地上,然后認真地鋪好宣紙,像在太學上課一樣,再認真地與他對視。
沈無霽一字一頓滿臉認真道:“你可以教我嗎?我還有很多金葉子金花生金元寶,都可以給你,或者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拿出來的。”
江斂:“殿下不怕我是第二個錢嬤嬤?”
沈無霽咬一下唇,認真點頭:“我怕,所以我要變得比你更聰明!”
江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