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記著前朝那樁禮部貪污案的血流成河, 李熙在拿到錦衣衛(wèi)遞給他的卷宗后,并未當場發(fā)作,而是忽然改口,又將此事交給刑部和大理寺去查,然后仔細比對雙方最后的結(jié)案名單。
等刑部查過后,李熙還是不結(jié)案,他又改口請楊思賢回來幫忙,讓翰林院的翰林們也插手此事,并暫時賦予他們調(diào)動厲戎手中半數(shù)皇城侍衛(wèi)的權(quán)力,時限依舊有一個月,規(guī)矩與前兩次相同。
就這么折騰來折騰去,大家最后都被李熙折磨到精疲力盡,他們看出李熙是個不好糊弄的,紛紛繳械投降。
此后無論是想伸手救人的,還是想趁機拉人下馬的,都不敢再妄動,因為他們都明白,他們分別歸屬于不同的勢力,每個人身邊的好友與仇敵也不盡相同,若此時一味徇私,定然會讓李熙得到幾份全然不同的審訊結(jié)果,使李熙起疑心。
那么若想在此案中生存下來,最好的辦法,便是明哲保身,只低頭做好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就行了。
另一方面,被抓入獄的犯人們也看出苗頭,猜到負責審訊的人似乎不敢真把他們打死了,也不敢強行偽造他們的死亡,便漸漸放下心來。其中若有人受冤屈,只管熬著不認,如果實在覺著熬不住了,大不了就點頭認錯,等下次換人來時再翻供就行了。
當然了,這其中不乏有些意圖渾水摸魚的,一看李熙不想錯殺,便故意反復改口供。但是實際上,李熙卻會把前后口供矛盾的每個人單獨從卷宗上圈出來,留到最后一次的三司會審,同時他自己也會來。
來了但不開口,就只是笑呵呵的看,至于這些人最后是放是殺,他不會給主審官任何暗示,但要求堂上的幾名主審官都能彼此說服,證據(jù)確鑿。
沒有一個倒霉蛋能同時得罪三個部門,更何況李熙還把丑話說在了前頭,直言此次審訊會記錄在冊,若日后真發(fā)現(xiàn)有哪里出了錯,判對了的那個可對判錯了的進行彈劾,而瀆職者則反坐,且罪加一等。
更缺德一些的,李熙甚至直接清楚明白的跟他們說,就算他們?nèi)齻€都有私心,且一起判錯了案,那么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等有朝一日東窗事發(fā),要是被他查出來了,就一個都別想跑。
但如果在他還沒查出來的時候,有人迷途知返,愿意向他告發(fā)點什么了,他也可大發(fā)慈悲,免告發(fā)者一死,對其睜只眼閉只眼,并赦其無罪,被告發(fā)者則誅九族。
如此一來,就算這些犯人里真有那么個萬里挑一的煩人精,雖確實冤枉,卻能使三司長官都對他動殺念,他們幾個人在企圖聯(lián)手前,也要思考自己往后會否死于同僚的反水。
話又說回來,或許是因李熙這些歪主意總一個接一個往外蹦,每次都是等大家做完了上一步,再忽然說出下一步,再加上他手里有兵,鬧得大家后來對他真一點脾氣也沒了。
反正等幾個月過去后,這樁春闈舞弊的案子雖說審理慢,牽連廣,卻也以最大限度保全了無辜,并沒把京中和朝堂上弄得怨聲載道的,大家伙平時還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當眼里沒有這回事。
就這么著,直到李熙終于敲定結(jié)案,收起卷宗,落筆劃下殿試日期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下意識松了口氣,就差一塊買鞭炮慶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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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案當晚,不論是刑部,大理寺和錦衣衛(wèi),還是皇城侍衛(wèi)隊和曾經(jīng)負責維持會試秩序的京軍神機營,甚至是翰林院的老翰林們,大家全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在大夏天喜極而泣的過起了年,見面就互相恭喜對方今天終于可以早點休息了。
李熙對此也感到很疲憊,他回宮后就說自己要睡了,連平日在人前的深情樣子也不想裝,對同樣是走過場來看他的慕容瑤視而不見,三兩句話便打發(fā)回去。
而后天黑下來,裴懷恩輕車熟路的摸進宮里,懷里揣著葛寧和章云禮兩個人的會試卷,也是李熙現(xiàn)如今唯一還沒想明白的地方。
即葛寧確實如他自己所言,是個相當有才華的人,對外交出了一份令人驚艷的答卷,署名與字跡都沒錯。
但與此同時,章云禮卻明目張膽的往上交了張白卷,就像是為了圓他那天的謊,有意向世人表現(xiàn)得無才無德,想讓大家都覺得他是因葛寧反水,自己又胸無點墨,方才會在一怒之下,往上交了張空白的卷子。
但是這完全沒道理,除非是章云禮從一開始就不想當官,寧可因此背罵名,也要在事成之后,抽身離開。
……可章云禮為什么不想來做官?現(xiàn)在的朝廷各司其職,到底還有哪里讓他覺得不滿意?難道他還想讓朝中變得連一丁點陰私之處都無嗎?那怎么可能呢?畢竟有句老話說得好,水至清則無魚,沒人能一絲錯都不犯,更沒人能連一點私心都沒有。
再說章云禮如果真對現(xiàn)在的朝廷不滿意,又費勁折騰出這些破事來干什么。說白了,章云禮現(xiàn)在既然敢折騰,又愿意托葛寧當官,那就說明他知道,現(xiàn)如今的朝廷一定能把這件事做好,差的只是他這個契機罷了。
不光李熙對此想不通,裴懷恩也想不通,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