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單憑臆想——異國他鄉,質子困境,隨時都會有的生命危險——這樣艱辛的處境,其實和李熙剛回京那會,是很有些異曲同工之妙的。
換句話言之,如果李熙能對他動情,如果李熙連當初那個殘暴不堪的他都可以喜歡上,又憑什么沒有對赫連景念念不忘的可能?
更何況,李熙現在根本就不讓他去接觸大滄使團,這看起來分明是有鬼。
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身旁,玄鵠看裴懷恩臉黑的像鍋底,覺得自己有必要先勸勸。
“嗯……雖然,但是——裴懷恩。”
玄鵠搜腸刮肚,絞盡腦汁,腦子里又想起李熙當初和他提起赫連景這個名字時,臉上那種極度嫌棄和扭曲的表情,不禁原地打了個寒戰。
“裴懷恩。”
玄鵠嘗試和裴懷恩辯解,說:“雖然在你告訴我之前,我的確不知道皇上以前還……可不知怎么的,我總覺得你是多慮了。無論從前如何,我確信皇上如今已經不再喜歡赫連景,甚至一看見他就煩。”
裴懷恩不為所動,只側首問:“以你家皇上的性子,倘若此次與赫連景交好,有利可圖呢。”
玄鵠:“……”
算了,還是放棄辯解比較好,因為裴懷恩提起的這個問題,讓他根本就沒法反駁。
“我不管,反正皇上讓我看著你,我就要看著你。”玄鵠破罐子破摔,干脆伸臂往門口一堵,生無可戀道,“有我在,除非皇上要見你,否則你都別想出這個門,更別想見到大滄使團。”
“……”
裴懷恩不應聲了,他只管摸著下巴上上下下地看玄鵠,把玄鵠盯得發毛。
“…………”
“你、你要干什么,你這是什么眼神啊?!”玄鵠見狀,瞪起眼睛戒備道。
裴懷恩卻只是笑了笑,似乎在斟酌。
“沒什么,我方才只是在想,阿熙身邊功夫最好的就是你,你就算眼下能時刻跟著我,等到大滄人進京那一天,你還是得去保護他的吧。”
玄鵠覺得裴懷恩這提問很莫名其妙,聽罷也只說:“就算是又怎么樣?我會另外安排更多的人守著你,除非你想暴露身份,把他們全都打倒了,你才能逃出去。”
玄鵠說得認真,裴懷恩卻笑得更開心了。
“離來年開春的會試還有至少六個月,剛考完得放松,天天只讀書可熬不過去……不讓我見大滄使團,這絕不可能。”
下一刻,在玄鵠堪稱驚恐的注視中,裴懷恩步步走近他,然后……忽然一掌朝他劈下來。
“有時覺著你和你家主子都可愛,竟然還沒適應我會易容了,而且技術還很精湛。”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瞬間,玄鵠聽見裴懷恩笑瞇瞇地對他說:
“小玄鵠啊,你可知我從小就學什么都快,當然也包括畫別人的臉。”
“我當然不會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只是既然你都送上了門,那便替我好好在這屋子里睡覺,換我去向你家皇上匯報‘容祁’的日常起居,以及……陪他一起接待大滄使團去。”
第170章 太后
中秋過后, 轉眼入了九月,北邊的大滄人終于姍姍來遲。
許是上天眷顧,李熙這陣子都過得不錯, 裴懷恩依約順利地中了舉, 就等來年會試, 這讓李熙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也讓他對裴懷恩說不必太過著急溫書的話多信了幾分。
更讓李熙放寬心的是, 就算裴懷恩如今已考過了, 暫時得了空閑, 也沒再像從前那樣胡攪蠻纏,整天往他身邊湊。
裴懷恩似乎真的很討厭大滄人, 也不想見什么大滄使臣。玄鵠每日來和李熙匯報,只說裴懷恩如今對什么都興致缺缺,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似乎連易容也不研究了,一副被大滄人礙到他正常喘氣的鬼樣子, 估計得等大滄人離開后才能好。
李熙對此沒意見,甚至希望裴懷恩的這種癥狀能持續久一點, 并且已在思考日后的補償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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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這天,京都落了雨,帶著秋天涼津津的寒意, 把街道兩旁的翠綠沖黃了不少,也為常年都是紙醉金迷的長澹京都添上幾分肅殺氣。
大滄使團是趕在辰時前入的京,彼時天色漸晚,大滄使團經禮部安排, 全部住進了京都新修的會同館,等待明日長澹為他們準備的宴席。
楊思賢的孫兒楊善不負李熙重望, 辦事周到,禮數也齊全,因為聽說赫連景喜歡長澹的建筑和風俗文化,還問赫連景晚些要不要出門走走,他會安排專人陪同。
誰成想也不知是李熙給他的信息有錯,還是赫連景的性子變了,打從整個大滄使團入京,赫連景便顯得一臉疲相,雙眼布滿血絲,甚至有好幾次就差把“本王想休息”五個大字寫臉上了。
甚至扭頭問了跟在他身邊的護衛好幾次,直言想要趕快走完這些接待的流程。
更別提那個從始至終都沒露面的大滄公主,據說是在半路感染風寒,容顏憔悴,正在小心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