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府出來后,李熙又去了趟錦衣衛(wèi),交代王二和孟青山帶人秘密調(diào)查刺客一事,消息絕不能外泄。
晚膳時回宮,看見操練回來的玄鵠正與十七切磋比試,兩個人打得有來有往,好不熱鬧,彼此熟絡得仿佛回到了兩年前。
裴懷恩要假死這事,玄鵠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自他以后,也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了。
玄鵠不是個記仇的人,無論碰上什么事,只要最終能把話說開就好。十七前陣子一直忙,眼下甫一歇了,便立刻裝扮成宮中的侍衛(wèi)來逗他,逮著他喂招。
玄鵠進步的也快,短短大半年,已經(jīng)能在十七手下獨自支撐上好久,驚得十七連連贊嘆,直呼玄鵠根骨好。
話又說回來,十七這回是真打算離開了,他說到做到,提前問裴懷恩要了假臉的圖樣,連夜趕制出來,又把自己從前寶貝到不行的易容秘籍送給裴懷恩,直說讓裴懷恩認真學,往后再隨著年紀變化自行調(diào)整。
裴懷恩起初不肯收,因為舍不得放十七走,可不知怎么的,差點真死過一回后,十七變得一點也不怕裴懷恩了,他嘟嘟囔囔地把秘籍往裴懷恩懷里塞,叫裴懷恩往后別再什么事都指望他。
眼下同玄鵠對招也是,十七覺得打痛快了,就把自己身上還能送的東西全送給玄鵠,與玄鵠一笑泯恩仇,甚至還拉著玄鵠拜了把子。
待到月亮升起來,李熙要留十七在宮里,想再同他仔細商量一下死囚人選的事,還想看他手里的小金傀,以確保萬無一失,結(jié)果卻遭到他毫不留情的拒絕。
十七說自己都準備好了,讓李熙別操心,也別嘮嘮叨叨地惹人煩,嘴碎的像婆娘,把李熙氣得差點抄起凳子來砸他,吵鬧到后來,還是玄鵠出手攔下他們的。
過了明天之后,“裴懷恩”便該死了。十七說自己很快會離京,今天大約是他在宮里吃的最后一頓飯,往后他們就各自安好,再也不見了。李熙對此沒異議,直言十七是個重情義的人,還說會給十七很多很多的錢,讓十七自己挑個喜歡的地方,每年除夕夜帶著鍬到那兒挖錢去,把十七樂的眼淚都快笑出來。
酒過三巡之后,十七似乎有點喝醉了,開始拉著李熙和玄鵠講故事。
也是通過十七的講述,李熙方才知道,原來十七的真名叫時祁,曾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土夫子,時演收養(yǎng)的義子。
“……不瞞你們說,其實我打小就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誰,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年哪月出生的,要不是時老頭收留我,我早就死啦。”十七勾著玄鵠的背,醉眼迷離地說,“時老頭人不錯,可惜手藝缺德,我才跟他過了幾年好日子,就眼睜睜看著他因為刨別人家祖墳,叫人抓著打死了,嘖……真是的,當初說好要替他養(yǎng)老送終的,結(jié)果也沒送成,自己還被連累了。”
江湖中人貪婪,垂涎時家天下第一的易容術,曾在時演被打死后,接連找到十七討要秘籍,十七那時尚年幼,沒辦法,只得整天被一群舞刀弄槍的亡命徒追著跑。
“再后來,老子被追得實在受不了,就去老頭墳前燒了兩炷香,把秘籍挖出來,想毀了它,心說反正老子都已經(jīng)把里面的內(nèi)容背下來,大不了等以后消停了,再找機會重寫一份就成了,難道還能真便宜那群惡人么?”
十七說到這里,忽然重重砸一下桌,氣得滿臉通紅。
“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老子前腳剛把書燒到一半,那些臭不要臉的后腳就趕到了,他們從柴火堆里搶下半本秘籍,還抓老子回去死命揍,非讓老子幫他們把秘籍補全。”
“老子自從跟了時老頭之后,哪遭過這個罪?當天晚上又冷又餓的,心說補就補吧,實在不行就故意寫錯點,讓他們即使得著秘籍也學不會。沒想到他們眼尖,好像看出老子的心思了,老子這邊才落筆寫個書名兒,他們就說老子在嘲諷他們,又沖上來揍老子,害得老子還沒來得及真往下編,就險些被打死。”
“但是他們都忘了,老子會刨地啊,他們看老子進氣多出氣少,就沒再捆老子,當天就被老子抓著機會跑了。”
半路遇著裴懷恩是意料之外的事,十七早年被時演收養(yǎng),學了一身好輕功,還有一手易容的好本事,后來卻又因為受時演連累,被迫重又偽裝成乞丐,到處躲避追殺,這本是他的命數(shù)。
然而那日裴懷恩從晉王府出來,奉命出城辦事,碰巧在城門口把十七從仇人手里撈下來,還給了他兩個饅頭,問他要不要和自己進宮去。
裴懷恩那會就在琢磨著募私兵了,他看出十七有本事,便想帶十七回去好好的教,找名師幫十七練功夫。
“進宮要切子孫根,我原本不樂意,可我轉(zhuǎn)念一想啊,橫豎留在宮外也是個死,還不如進宮去,自此隱姓埋名……再說我又不知道自己親娘老子是誰,生來浮萍一片,傳什么宗。”
頂著李熙和玄鵠聽入迷的目光,十七有些落寞地飲著酒,半晌嘆息道,“……至于那個時老頭,那老頭自己挖墳挖多了,五行缺德生不出來,咋能真指望我呢?我……我又不是他親兒子,平素對他已經(jīng)夠孝順的了,我是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