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順不是傻子,一聽裴懷恩這樣說,心中已猜到大半,連忙把腦袋搖成撥浪鼓,眼淚流的更兇了。
“嗚嗚……嗚嗚嗚……”
福順一邊哭一邊喊,想對裴懷恩說自己這種人不值得被放過,可裴懷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下巴重新按回來,眼里亮得滲人。
“你別哭,我這樣做可不是為了你,你算個什么東西。”裴懷恩越說越快,臉上艷色逼人,“小福順,你聽著,你從來都沒有背叛我,我要你從來都沒有背叛我……!”
“今日之事不要再提,等到再入夜,我會悄悄地把你送到別處養傷,對外只說你是回家看你弟弟成婚去了。”
裴懷恩說到這,眼里驟然迸發出異樣的光彩,這種光彩昭示著他此刻到底有多興奮——他想通了,他已不再麻木,他滿身的血在沸騰,他要將錯就錯,一錯到底,去殉他自己的道,他要用這種極端殘忍的方式,去換他幼時夢中的海晏河清。
“大約半個月后,等你將將養好了傷,你就帶人去粟城,卻不是為了把李琢和李恕接回。”
福順聽得連氣也不敢出,小臉兒煞白一片。
但裴懷恩不愿放過他,面上漸漸由興奮轉為極度的癲狂。
“小福順,我要你一直是我的心腹!”裴懷恩高聲說,“我要你帶著我的令,去把李琢和李恕殺了,我要你幫我圓這個謊,我要你依舊風風光光的掌這大印……!!!”
李琢和李恕是威脅,橫豎裴懷恩早就想殺,從前不過是因為顧忌著李熙的心情,方才沒動手。
至于福順,裴懷恩太清楚這崽子的性子,知道他膽小如鼠,就算日后跟在李熙身邊做了掌印,也絕掀不起什么風浪。
“小福順,除了李琢和李恕之外,我還會另外再給你一份名單,我要你幫我把他們全殺掉。”裴懷恩笑聲說,“我那小團子身子骨弱,合該把精力放在更值得做的事情上,而不是用來鏟除這些亂七八糟的臭東西。不夠,不夠……那老皇帝殺的還不夠多,凡是一切看似站在他身旁與我作對,卻又對他有異心的人,我全部都要殺,我要這朝堂上再也無人能撼動他,要他能做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君王!”
福順被嚇壞了,連聲說:“可是督主……!我剛才與您說那些,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您、您就讓我去死,您說的這些,來日都可徐徐圖之,您莫要再鉆牛角尖,您與皇上之間,分明還有可挽回的余地啊!!!”
裴懷恩不接福順的話,他的臉頰浮現出一團隱隱約約的紅,像是徹底沉浸在自己的計劃里,盡心竭力地謀劃著他自己的死亡。
“至于……至于現在站在我這邊的,小團子事后自己會清算,他也有那個本事去清算。”裴懷恩在刑房里踱步,一圈又一圈,越走越快。
“對……老皇帝是對的,你也是對的,事到如今,閹黨勢必要除,而且還要快快的除,因為我們這些生在暗處的人,其實都早已完成了我們自己的任務,實在不該再茍活。”裴懷恩垂首喃喃,“殺……殺,就是要全都殺光了才好,誰說我殺不干凈了?我已得到了這世間最難得到的東西,我已得到了帝王的一顆心,我死而無憾。”
福順沒想到自己臨死前的一番善意提醒,會引得裴懷恩這般,后悔得連腸子都青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對裴懷恩重復說:“督主,要么您還是殺了我吧,我不會做這種事,我再也不會做了,我已不能一錯再錯……”
裴懷恩見福順不肯,腳下步子倏地停住了,無言地扭頭望過來。
想通一件很難想通的事,原本就靠頓悟。裴懷恩昨天整整想了一夜,都沒想通自己這一生,然而就在方才,就在福順對他說出“對于我們這種人,您早已殺不干凈”這句話時,裴懷恩卻忽然覺得自己變通透了。
是了,是了,本來也該如此,他自從走上這條路,就沒打算活,如今與他最初的設想不過是殊途同歸,實在沒什么好計較。
更別提他如今已經得到了李熙的愛,盡管就連李熙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裴懷恩曾聽人說過這句話。
那么聰明的一個小團子,那么會做戲的一個人,若非心里真裝著他,又怎么可能在承乾帝那樣倉促的布局之前,愣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為什么沒看出破綻來?因為歸根結底,李熙其實就和他當初一樣,在那一瞬間,理智已經被那股遭到背叛的怒火完全吞噬掉。
經年累月沒有被愛過的人,一旦遇著了一丁點的愛,便會甘心為了這愛粉身碎骨。陰濕刑房內,裴懷恩已下定了決心赴死。
“先別急著拒絕,先聽本督說,小福順,你做這些不是錯,而是在幫本督的忙啊。”半晌,不顧福順的勸阻,裴懷恩又提著油燈走回福順身邊,對著他循循善誘,“你只要按本督說的做,待本督死后,你大可去投奔皇上,對皇上一口咬死自己是受了本督的脅迫,求他對你高抬貴手。”
頓了頓,眉眼在光暈的籠罩下更顯柔意。
“另外姚家那邊也不必你管,從今以后,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