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已經徹底對裴懷恩失望了,見楊思賢不開口,便轉身替楊思賢對裴懷恩說道:“廠公,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與我們多解釋什么,記著你早就說過要把我們大家全殺掉,而且還不止一次對我說過這種話,歸根結底,原是我將你看得太良善,還以為自己真能阻攔住你。”
多余的話不必說,因為裴懷恩不會承認,而他當初抓進牢里的那幾個殺手,現在也都已經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裴懷恩一定是發現了什么,才會派人去把那幾個殺手處理掉。李熙心想著,也是因此,若他此刻把話問出來,說不定還會被裴懷恩倒打一耙。
裴懷恩要借機報仇,遭他“背叛”便是個絕佳的理由,既能令他心中慚愧,繼續甘心受玩弄,也能騙他放下戒心,再也興不起什么反抗念頭,直到被裴懷恩玩膩殺掉的那天。
依著裴懷恩的性子,李熙確信裴懷恩做得出這種事,畢竟如果再騙不到他的真心,裴懷恩就沒樂子可看了。而他卻已身心俱疲,不想再陪裴懷恩玩這種無聊的小把戲,更不想裝著對裴懷恩情根深種——他寧愿舍近求遠,另外再尋其他辦法去對抗。
胸腔里仿佛被灌滿煮沸的熱油,李熙咬住舌尖,悶不吭聲地轉回去喂楊思賢喝藥,輕聲寬慰楊思賢,勸楊思賢安心養病,不要太想不開。
李熙身后,裴懷恩則滿臉疑惑地立在原地,忽然福靈心至,在李熙與楊思賢的接連指責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線索。
什么……什么叫你就把我也殺了,什么叫“也”?裴懷恩心說,這話聽著怎么有點熟悉呢?
這話依稀、仿佛和李熙當初對他說的那句差不多。曾幾何時,李熙好像也滿臉失望地和他說過這種話,也曾大聲問過他,問他“你要把我也殺了嗎”。
可那時他才剛回京,他能殺誰?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動手——所以李熙那晚到底為什么會和楊思賢一樣,對他說“也”字?
第128章 心思
從楊府回來后, 當天夜里,裴懷恩若有所思,雖已隱隱猜出李熙口中那個“也”字的含義, 卻還因為多少長著個心眼, 沒有直接開口問, 反而下定決心, 打算先悄默聲地自己查。
一則是被李熙那副可憐樣子騙怕了, 唯恐是自己多心, 反叫這崽子揪出破綻來, 三言兩語便哄得他再倒霉。
二則也是因為考慮到若設局者另有其人,李熙恐怕也受蒙騙, 而他如今與李熙關系緊張,若只是空口白牙地跑過去問,手里拿不出任何證據來, 只怕會徒勞無功,反令李熙與他之間的沖突變大。
所以在事情真相還沒被查清前, 因為無法分辨出到底是李熙也受了騙,還是李熙為求自保, 打從一開始就沒信他會改好,而只是單純因為惦記他從前那些殺孽,才會下意識對他說“也”字, 裴懷恩決意暫時一切如常——至少表面一切如常,盡量不對外露出任何端倪來。
話又說回來,承乾帝算無遺策,為了鏟除閹黨, 竟然能趕在自己駕崩前,費心布置出這種能令裴懷恩和李熙互相懷疑的死局, 再利用他們二人心中對彼此的那點猜忌,讓他們都下意識認為對方才是真的布局人這招,真不可謂不高明。
只因他們倆從前的確都被對方騙過,也都對對方有隱瞞,這讓他們就算哪天真瞧出點不對來,也不敢輕易放下戒心,跑過去找對方對口供。
入了夜,外面風聲越來越大。裴懷恩依著約定,就算自己今天在楊府受冷待,也只看著李熙喝下那碗壓內勁的藥,并沒再把醉花陰灌給他。
那藥太苦了,李熙每回喝它都難受,渾身都冷的像被凍在冰窟里,但裴懷恩不理他,只輕描淡寫地擺擺手趕他去睡,然后獨自離開寢殿,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楊思賢今天白天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上,出聲喊來福順,讓福順替他去查先前那場天牢大火的記錄。
為免打草驚蛇,眼下裴懷恩誰都不信,包括對福順也不信。也是因此,裴懷恩雖然喊福順來幫忙,卻堅持對其一口咬死自己是太好奇事故原因,想著若有人為,便喊那個替他除了心腹大患的功臣來領賞。
也是虧得裴懷恩近來對李熙確實不算好,福順聞言沒起一點疑,忙不迭就點頭,恭恭敬敬地領了令退下去,殊不知這裴懷恩正在做兩手準備,只等魚兒咬上鉤來。
這件事情其實很好查。裴懷恩琢磨著,就算他其實還不知道自己與承乾帝的談話已經被李熙偷聽到,可若李熙并非從一開始就沒信過他,那么能讓李熙如此害怕,甚至怕到失去理智,迫不及待要先下手殺他的理由,大約也只剩淮王與李恕這兩個李姓子孫的死了。
既如此,不論背后真正的布局人是誰,只要能讓他揪出一條尾巴來,憑他的手段,他不信撬不開這條“尾巴”的嘴。屆時孰是孰非,又是誰躲在陰溝里攪風雨,都會有論斷。
這樣想著,裴懷恩沒什么表情地目送福順走遠了,轉身再回到寢殿內。
李熙這時還沒睡,他被藥勁折磨的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從榻上翻下來,蜷縮著躲在床腳。
裴懷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