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恩皺起眉來,似是有點分辨不出李熙話里的真假。
“哪有那么邪乎,要死早死了。”半晌,裴懷恩做下決定說,“這藥該吃還得吃,你那一刀捅得我好疼。”
頓了頓,又說:
“大不了,如果閣老這次能從病中活下來,往后我再帶你來見他,可以姑且停你一天的藥。”
話落,李熙無言地擺擺手,表示自己聽見了,面上看不出有多高興,直到裴懷恩又上手來抓他,才立刻擺出笑臉來,捉著裴懷恩的手親了親。
“……好,好,我知道了。”李熙捉著裴懷恩的手說,“你別發脾氣,我這衣裳才剛整理好,我實在冷,外面的天氣會讓我發燒。”
裴懷恩懷疑地睨著他。
自從裴懷恩回京后,就對李熙嘴里的每一句話都不太信。
只是考慮到要去見楊思賢,裴懷恩就算被騙也不敢多動作。
但也因為看見李熙臉色真不太好了,裴懷恩猶豫片刻,還是出聲讓李熙枕在他的肩膀上。
裴懷恩伸臂抱李熙的腰,把李熙牢牢地圈在身側,一言不發地幫李熙把手搓熱了——這樣溫柔的對待令李熙有一瞬間的恍惚,鼻腔忽然有些酸。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當初裴懷恩離京時,李熙想殺他,滿腦子都只想到裴懷恩從前對自己的壞。
可是現如今,當裴懷恩又帶著被他算計的滿身傷痕殺回來,當真對他很壞很壞了,他卻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來,原來裴懷恩也曾對他很好很好過。
李熙甚至還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實際上,或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早就已經變得很喜歡裴懷恩,也很依賴裴懷恩了。
然而物是人非,如今這喜歡里也摻上了恨,還有一些被欺騙被羞辱后的傷心——這令李熙不得不親手掐滅自己心里這點愛火,強逼著自己一遍又一遍重新回憶起裴懷恩對他的那些壞。
年輕人的赤誠愛意并非什么廉價物,李熙不想讓自己顯得那么下賤,更不想讓裴懷恩當初想要騙他動心的計劃得逞,所以便將這份遲來的傷懷掩藏,并在心中將它粗暴歸因于裴懷恩最近對他的各種訓練。
都是那些古怪訓練的錯。李熙執拗地想,都是因為他現在能近距離接觸到的只有裴懷恩,所以才會對裴懷恩產生這樣荒唐的錯覺。
可是無論李熙心里怎么想,他那手的確又被裴懷恩捂暖了。
一時無話。
“對了,你之前說柳四有給你那藥方傷身,我其實不信。”良久,裴懷恩方才又躊躇著自顧自說道。
裴懷恩決意不看李熙的臉,只管一心暖他那雙手,連偶爾關照的話語也冷淡,“但我忽然又想到,你最近好像確實很怕冷,體溫也很低,像是‘醉花陰’吃得太多了,有些虧空了。”
李熙稍稍偏過點頭,抬眼望過去。
裴懷恩察覺到他的注視,是在靜默許久后,方才嘆聲說:“……也罷,今晚回去,你乖乖把那碗壓內勁的藥喝了就行,不必再另外吃些其他的臟東西,你身上這樣冷,我抱著你睡不舒服。”
第127章 疑點
楊思賢的病比想象中更重, 當李熙看到他,他已兩日未進水米。
楊府規矩多,人丁卻不興旺, 裴懷恩無意硬闖進去, 特意挑了楊善不在的時候來, 然后推李熙進門, 自個翹首跂踵地等在外面。
不多時, 李熙果然信守承諾, 側耳貼在楊思賢唇邊, 稍稍轉回點頭來,朝他招手。
裴懷恩大喜, 一個眼色遞過去,跟在他身后的福順立刻獻上禮盒。
自從裴懷恩回來后,福順便不聲不響地退在裴懷恩身后, 仿佛從沒威風過那幾日。
裴懷恩如今的陰晴不定和大開殺戒,恰巧和承乾帝臨死前的布置接上了, 只要福順自己不吭聲,沒人能查到他。
大約是因為親眼見著李熙現在安然無恙, 楊思賢精神變好些,費勁地坐起來,由著李熙喂他些水, 并在裴懷恩走近時擺擺手。
李熙方才悄聲告訴楊思賢,讓他不要執拗,教他就算是為了保護楊善,也得以尋常態度對待裴懷恩, 別把裴懷恩往外趕,楊思賢聽了。
裴懷恩看楊思賢愿意搭理他, 立時變得笑容滿面,殷切地跪到楊思賢床前去。
李熙就坐在裴懷恩旁邊,見狀站起身,體貼地給裴懷恩讓位置,讓裴懷恩能聽清楊思賢說話,并對福順擺擺手,趕他出去。
當身后的門合上,裴懷恩望著面前形容枯槁的楊思賢,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忽然有點不知所措。
沉默間,楊思賢注意到了裴懷恩的眼睛,顫巍巍抬手。
這是自裴懷恩回京后,楊思賢第一次點頭見他。楊思賢之前雖然聽聞裴懷恩眼睛壞了,可還沒親眼看見過。
裴懷恩一向拿楊思賢當父親敬重,一看楊思賢這舉動,頓時覺得很委屈,主動把頭抵在楊思賢的掌心蹭了蹭。
“閣老,為何不見我。”裴懷恩雙手撐在床沿,權當看不見李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