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有禮部的人建議選妃,李熙興致缺缺,對外以先帝初喪,不宜鋪張為由,輕飄飄的推辭過去。
又過了幾日,邱靖心,支藺,尉遲崇等老臣也陸續平安抵京。李熙雖然不喜歡承乾帝,卻也沒浪費承乾帝費心給他鋪的路,順勢將承乾帝留給他的有用之才全部委以重任。
忙了好一陣子之后,各項權力都在平穩過渡,大滄和南月都派了使者來祝賀,也是試探虛實。
唯獨負責安排人手刺殺裴懷恩的玄鵠還沒回來,裴懷恩也沒回來,甚至連一個能報信的人都沒回來。
登基大典結束后第十三日,漸漸有人注意到裴懷恩的失蹤,向李熙詢問,李熙對此閃爍其詞,只說裴懷恩是領旨去辦事,至于為何多日不歸,他也不知道,想是不幸遇到了山匪。
裴懷恩手底下的人因為擔心裴懷恩,聽見李熙這樣說,便派人出去尋找。李熙則為了避免裴懷恩被這些人先找到,也悄悄又往外派出了些人,一心想在他們之前找到裴懷恩,不論生死。
然而伴隨著派出去的人一個個無功而返,李熙的一顆心也漸漸沉下去。
現在距離裴懷恩離京已經二十幾天了,無論成事與否,都該有個消息傳回來,而像如今這種雙方都杳無音信的情況,多半是兩敗俱傷了。
這次出行,裴懷恩一定不是像表面上那樣,真的只帶了兩個人。李熙思忖著,裴懷恩果然并不信任他,就像他也不是真的信任裴懷恩一樣,他們彼此彼此——這想法倒正好適時消解掉了他對裴懷恩的最后一點愧疚。
但這樣的猜測卻令李熙更憤怒,也更感到屈辱,同時也讓他清楚的知道,為今之計,大約也只有硬著頭皮去拼一拼雙方找人的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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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長澹東北方向的一座荒山上,裴懷恩藏身隱秘洞窟中,在十七的照料下中毒未醒。
就在數日前,十七因為放心不下裴懷恩,悄悄帶人墜在裴懷恩的后面,在裴懷恩出事后,第一時間沖上去支援。
玄鵠沒他功夫高,但勝在帶的人夠多,與旁人合力打折了他的一條腿,自己也被他打落山崖。
記得那天下了大雨,雙方人馬都死絕了,十七沒能在最后關頭打到玄鵠的命門,被玄鵠趁亂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不是念舊情留了手,而是真沒力氣了,那懸崖底下是深潭,人掉下去之后便找不見了。實際上,十七在帶傷照顧裴懷恩的這些天里,沒有一天不希望玄鵠死在那潭里。
和十七相比,裴懷恩的情況就更嚴重。
裴懷恩的左肩膀和右腿都中了箭,箭尖上帶毒,現在雖然退了燒,卻昏昏沉沉,每天至少有十個時辰都在昏迷。
十七不敢帶傷成這樣的裴懷恩回京,甚至不敢帶他出山洞,他們連日來風餐露宿,只能窩囊地躲在這里等。
幸好裴懷恩這個人比較耐折騰,中了毒也沒死,居然僅靠山間的那點破爛草藥挺下來,身上骨頭也沒斷。
入夜后不久,裴懷恩強撐著吃了些東西,轉眼又陷入昏迷。十七照常為他擦身,發現他全身都在抖。
想是體內余毒未清的緣故,裴懷恩這幾日就算是醒了,也有一半時間神志不清,更別提在夢里。而比起他身上中的這些毒,受到的傷反而不要緊。
這毒要靠裴懷恩自己熬,熬過來就好了,十七知道,所以他沒辦法,只能陪著裴懷恩一起熬,更盡心盡力的伺候裴懷恩,把裴懷恩半拖半抱地挪到篝火旁邊,希望能讓對方感覺暖和點。
但兩個時辰過去,裴懷恩的手腳還是那樣冷,比死人還冷。
沒了京中好吃好穿的溫養,裴懷恩嘴唇干裂,臉色慘白如紙,沉沉地陷在了噩夢里,在夢中回到好多年前,連臉上的艷色也減三分。
那時,裴懷恩還在百獸園馴獸,負責養一只皮毛漂亮的白老虎。
那小老虎在他身邊一天一天的長大,對他很親近,每回見他受欺負,都會四爪朝天地翻肚皮哄他高興。
然而忽然有一天,有幾個紈绔王孫在酒宴上突發奇想,給他下了藥,又放這只白老虎出來。
他們都是些坐擁金山銀山,嘗盡了世間極樂的貴人,一時尋不到樂子,就想看他被畜生欺辱的丑態。
那感覺很難堪,裴懷恩記得清楚。他在夢中赤身裸體,眼睜睜看著白老虎朝他爬過來,卻怎么也不能動。
柔軟皮毛覆在身上,裴懷恩發了瘋似的大喊,卻只能從嗓子眼里發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哭聲。
幸好那白老虎通人性,又極度依賴他,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說不出話了,卻能隱隱知道他在難受,便將他小心翼翼地護在身下,并沒真對他怎么樣。
那老虎也被提前喂了東西,但認得人,見他奮力掙扎,就很慌張地偏過頭去拱他。
那老虎的舌頭上有倒刺,不敢隨便舔他,急得直吼。圍在他四面的人想走上前查看,都被那老虎吼回去,直到他身上的藥效過了。
雖然是被他養大的,但在那一刻,那頭白老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