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尸體堆里卻有異動。李熙倏地垂眼,看見有個一直躺在地上裝死的小丫鬟跌跌撞撞爬起來,想要趁他和裴懷恩纏斗,跑去府外搬救兵。
不……不能!絕不能放她出去!不然裴懷恩就死定了!!!
或許事到如今,就連李熙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竟會在見慣了裴懷恩隔三差五就發瘋,而且聽了那樣多有關裴懷恩的可怕傳言后,有朝一日親眼見著裴懷恩不顧一切的殺人,立刻就默認裴懷恩是受了控制的,甚至都沒考慮到其它狀況的存在。
裴懷恩的鞭子已經兜頭劈下來,但李熙沒躲,因為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個被嚇破了膽的粉杉小丫鬟身上。
電光火石間,李熙雙手虎口被震得發麻,他拼著右肩膀結實挨了裴懷恩一下,也要伸手一把抓來那丫鬟,卻又在奪命招一觸即發時,硬生生逼著自己改刺為砍,以刀背狠狠擊向這小丫鬟的頸后,打得她暈死過去。
這變招令李熙內勁逆行,張口吐出血來,又被裴懷恩趁勢打落了刀,差點連腦袋都丟了。
“……裴懷恩!裴容卿!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最終,李熙也只能用力攥住裴懷恩朝他抽過來的鞭梢,單膝跪地,擰眉朝裴懷恩惡狠狠地大喊道,“我好心救你命,你怎么還敢這樣打我?你——你今天如果把我打死了,我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第一件事也不會是喝孟婆湯,過奈何橋,而是要找你爹裴尚書評理去!我到時一定要當著你爹的面,大罵你三天三夜,罵的他老人家在地底下也抬不起頭,再無顏投胎做人!!!”
話音剛落,李熙只感到自己手中鞭子一松。他立刻抬頭看,見裴懷恩右側太陽穴處忽然凸出來一個米粒大的金色圓點兒。
與此同時,裴懷恩面上顯出掙扎之色,動作遲緩的僵在了原地。
李熙不知道裴懷恩臉上這金點兒是什么東西,但因為它恰好也出現在太陽穴,就不免令他想起阿蘭方才偷襲自己那暗器。
眼見著裴懷恩真不動了,李熙忍不住伸手摸,同時大腦高速運轉。
這東西不止會像脈搏一樣突突跳動,還會躲避李熙的觸摸,靈活彷如活物,一下就從太陽穴鉆到眉心,然后像樹木生長般,在裴懷恩額頭上扎下如蛛網般密密麻麻的“根”,觸感古怪到能讓人寒毛倒豎。
這是……這是什么?
正茫然,就聽不遠處忽然傳來聲極輕的笑。
李熙側首望去,見李恕這會正懶懶地靠在臺階上,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顯然是已默不作聲地觀看完了全程。
……大意了,竟然忘了李恕沒痛覺,就算受傷也不會輕易暈倒,除非是真失掉足夠多的血,虛弱地快死了。
但是看他現在那樣子,顯然離死還差得遠。
“精彩精彩,你竟沒有中招,你有功夫,這真令我感到意外。”李恕用力抓住傷口止血,虛弱地望著李熙說,“想不到阿蘭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明明是最該防備的人,卻被他那么混不吝地就把寶貝丟出去,害我白白浪費掉最后一只……”
李熙心念微動,想起方才那支看不清樣子的古怪暗器,顧不上再管身邊中邪似的裴懷恩,連忙問:“……最后一支什么?”
李恕卻笑著搖了搖頭,斷續說:“沒、沒什么,只是一些很難養活的小玩意罷了,我也……我也再沒有了。”
即便是在南月也千金難求,可令中招之人唯命是從的小金傀,據傳須得有人血喂養,成熟條件極其苛刻,就算讓天底下最高明的蠱師去培育,存活率也不過百之一二,品相上佳的就更少。
“不過說句實在的,若非考慮到父皇身子骨差,受不住這東西,我哪里還需要舍近求遠,把它用在你們身上?早就直接拿它哄父皇寫詔書去了。”李恕費勁地仰起頭,睜眼看頭頂的天,“不過也罷,眼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這場鬧劇也該收尾了。六皇弟,天地良心啊,我原本真是想死在你手里的,可你居然沒中招。唉,也怪阿蘭粗心大意,想來若他方才用對付裴懷恩的耐心去對付你,這事早便成了。”
仿若崖上搖搖欲墜的巨石,李恕每說一句,李熙的心便更往下沉一分。
事到如今,就算還弄不明白這怪東西是什么,也足夠李熙對此感到害怕了。
身前,裴懷恩有些撐不住了,整個人的狀態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間,他下意識護在李熙前面,竟在情急之下一掌將自己打暈,無論怎么也不要再受控。
到處都是血,分不清哪灘是誰的。
偏偏這時候,李恕卻忽然在這樣慘烈的景象中站起來,搖晃著撿起一把刀。
李熙雙眉緊鎖,目光不敢再從李恕身上離開,一瞬不瞬盯著他所有的舉動,半晌才啞聲問:“……老五,你做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李恕卻只是平淡地看著他,然后轉頭望向淮王府大門的方向。
淮王今早得著搜查令,因為不相信李恕會通敵,急得連忙去宮里請旨,想跟承乾帝說這里面有誤會,過會估摸也該回來了。
“哈,雖然你大約不信